屋宇是丹楹刻桷,食物是珍馐美馔,衣裳乃锦罗绣衫、用的是银箸玉碟。
这样泼天的富贵砸在一个八九岁的孩童身上,除了惊愕艳羡,旁的再激不起什么情绪。
韩星年已向小凤凰问了诸多关于云梨的事迹,关于云梨为何会收养她也大概摸了个清楚。
此刻见她只顾着吃肉,便亲自盛了碗汤递过去,语气颇有严父风范:“老吃那些油腻的做什么,喝口汤润润。”
小凤凰望着他,一时不明白为何他的态度转变这么大,于是小心翼翼问他:“叔叔,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呀?”
“你叫我啥?”韩星年眉峰一挑:“叫爹!”
“啊?”小凤凰肉都不啃了,只一味盯着他瞧。
“啊什么?你阿娘是我媳妇儿,按理你需得喊我一声爹。”
随即他又笑嘻嘻地:“叫我一声阿爹,我这府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你的。”
小凤凰惴惴不安:“你真不放我回去吗?”
“回那穷疙瘩的地方做甚,跟着仡宿尔四处奔波,能有这里好?”
小凤凰心里知道这些都是顶好的物件,中原的繁华她自然喜欢,可她更挂念她的亲人。
若她留在这里,将来阿娘和将军爷爷回来找不到她可怎么办呢。
想及此处,她嘴一撇,委屈道:“小凤凰想找阿娘和将军爷爷。”
韩星年语气软了下来:“我也想找你阿娘,小凤凰乖,你阿娘若是回到中原,她一定会来寻我。”
其实事实如何韩星年真不敢笃定,记得云梨走前,她曾说过誓不嫁人,只愿自由余生。
可他不愿放弃,自她走后,韩家军从未停过寻找她的踪迹。
何况云梨是为了救他才跟银汐走的,照小凤凰的说辞,云梨兴许还在南荒,他只等着退了南境大军后便一路往南。
她肯舍弃最珍贵的自由救他,他便只能以命偿还。
哪怕将来再见她仍不愿接纳自己,他也再不会去强留,只要云梨能够平安无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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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雾凉,破败空城中萧索愈甚。
都黎已经挣开绳索,与之缠斗傀儡必会上前,云梨别无他法,只能暂且在城中四处躲藏。
街上隆隆声过,那正是傀儡四处搜索她的动静。
直等到日光渐沉,外面动静消止。云梨这才起身透过窗沿窥视过去,除了杂芜破店,一个人影都没有。
走下阁楼,人还尚未出去,后面忽然风起,都黎手持绳索生生套在云梨脖子上,几乎用尽全力朝后勒去。
云梨躲闪不及,她本能地去抓住绳索挣扎,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命悬一线之际,她伸手去探腰间的银玉匕首,摸到匕首的刹那,扬手就往耳朵后方刺去,正中都黎手背。
只听他一声吃痛低吟,手上力道倏忽一松。
便趁此时,云梨剧烈咳嗽着转身爬了起来,但她没有逃走,而是拾起地上的绳索朝都黎扑去。
都黎不除,傀儡不会罢休。
不过转瞬,杀局已经逆转。
绳索交叉攥在云梨手中,她颤抖着,同时力大无比。
她俨然动了杀心,都黎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
正在他无力挣扎的瞬间,他转而去轻拍了拍云梨的胳膊,艰难吐气:“是我……”
可云梨手上的力道并未松弛,她心中在挣扎。
就在都黎以为她始终不会放过自己时,脖子上的绳索渐渐松懈,他终于得以喘气。
他垂着头,将插入手背上的匕首丢了出去,摸着脖颈沙哑道:“我以为你真的会杀我。”
眼前的云梨和初见时果真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