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梨扭过头去,她心头滚烧,指节捏的泛白,忍了又忍,方才恢复平静。
昭如穿好衣服重新走了出来,她打量着云梨如今端雅矜贵的模样,不觉开口自嘲:
“看来因果轮回,善恶有报这句话果真不错,我如今是人人骑尝的军妓,你却是韩星年明媒正娶的夫人。”
云梨却道:“我原先并不信这句话,霍炀杀我女儿的时候,我日日盼他死,可他还是安然无恙活到现在。直到我听说你被充配到这里……”
她顿了顿,直截了当问她:“你想离开这里吗?”
云梨知道她一定会得到肯定答案,可她必须听到她亲口说出。
昭如猛地望向她,随后抬手拢了拢衣衫:“军妓不得赎身,只能被赦免,听闻三军就要休战,届时必会大赦天下。”
“你是赌三军休战后会大赦天下,还是信我?”
“我如何信你,我曾经那样对你……”
云梨恍若未闻,只道:“军妓虽然不能赎身,但这兵荒马乱的,逃走一两个也不是难事。”
昭如摇头:“没那么容易。”
云梨斩钉截铁道:“我有办法,你若想走……”
“我走。”她毫不犹豫,生怕云梨反悔一般脱口而出。
云梨便道:“明日寅时两刻,会有埋污车从你们妓馆离开,找到刻有红色记号的车藏进去,自会有人将你带出城。”
“你是路过此地?”昭如叫住她问。
“是。”
“你听说了我的事,所以专程来营救我?”
“算是。”
“为什么?”昭如绕到她面前,不甘心问:“为什么愿意救我?我们三个当初把你丢在泗水郡,害得你被沈家军捉去,从而导致你身陷战乱中心,你竟肯原谅我吗?”
云梨回望住她缓缓道:“是非对错,非一朝一夕促就,也非一事一择改变,它们环环相扣,不可分割。
我救你不是因为我原谅了你当初对我的所作所为,而是不愿看到你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昭如泪眼婆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帘帐再次恢复平静,她终是忍不住痛哭出声。
到了第二夜,昭如被迫接待了最后一批恩客。
她早早地收拾完行囊,统共只两件换洗衣物,还是她趁人不备偷偷拿回来的良家女子服饰,最后带了两支恩客赏的银簪子,好歹也能换几串铜钱。
彼时夜阑人静,只有堆铲残渣的人还在忙活。
埋污车里大多是恩客们吃剩的食物残渣,还有用旧的巾帨以及撕坏的内衫。
昭如忍住恶臭,趁清理工离开时,找到了那辆标有红色记号的车。
打开盖子,里面只有一半的残渣秽物,正好容她藏进去。
听到车轮辘辘而行的声音时,昭如的一颗心跳得飞快,她紧紧捂住口鼻,忍住全身战栗,外面巡视的卫兵照常检查询问了一番,最后有惊无险放他们离开。
待那车再次停稳,有人敲了敲车壁,随后盖子被打开,一丝光线透了进来。
乍一看到陌生男子的容颜,昭如明显很是慌乱惊惧。
那人忙道:“姑娘莫怕,我是夫人身边的小吏,名唤廖安。这是夫人托我给姑娘准备的行囊,里面有换洗衣物和便于流通的碎银铜钱。
夫人还嘱咐,如今各地军阀都往邯山堡聚集,回故乡的路反而是最易走的。”
昭如顾不得自己一身恶臭和狼狈,唤住他问:“你们家夫人呢?”
廖安回说:“夫人已随军启程了,昭如姑娘请多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