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叩见父王。”
沈临佑面色稍缓,他揉了揉儿子的发顶:“你母亲身子不适,进去瞧瞧她罢。”
说完抬脚立走,只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沈皓旻未曾多想,他抓起今日的功课跑进内殿,待进了暖阁,刻意放缓了脚步,却见母亲正坐在软榻上一动不动。
他奇道:“母亲没病?”
公孙柔回头,不觉弯了弯唇角:“旻儿回来了。”
沈皓旻不解:“母亲哪里不舒服吗?为何不与父王见面呢?”
公孙柔皱了皱眉:“是有些不舒服,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父王国事繁重,何需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沈皓旻蹬了靴子爬上软榻,他蹭了蹭母亲的手背,细数今日去太学的趣事,而后忽然问:“母亲,咱们宫中是不是可以冰嬉取乐啦?”
公孙柔一愣:“怎么说?”
沈皓旻便笑:“儿臣回来时,看到棠清宫外好多好多冰块呢!”
公孙柔一震,人险些就要晕过去。
白薇忙上前扶住了她,沈皓旻吓得不敢言语,半晌后才带着哭腔说:“儿臣是不是说错话了?”
白薇要照顾公孙柔,又不能不哄着沈皓旻,于是只能道:“殿下,夫人怀着弟弟妹妹呐,要多休息,您先去罢,做不好功课,夫人又该操心了。”
沈皓旻这才擦了眼泪,他忙从榻上爬起,“我这就去写,白姑姑,你千万照顾好我母亲。”
说完,人便一溜烟出去了。
外面雪势急骤,沈临佑裹紧了裘衣,路遇园林廊庑,正巧看见几名宫人拿着铲子敲打吉祥缸里结冰的冻水。
“嘿,瞧这天,咱东南何时下过这样大的雪呀,连这水都给冻住了。”
宫婢轻声道:“不是说天有异象吗?冬雪也从未来的这样早呀。”
另一个官阶稍高点的中人走来训斥:“少说话多做事!快将这冰铲了,注好了水把缸搬进室内,使人日日照看,万一哪日走了水,才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沈临佑隐在一片常青树后,雪幕遮掩,无人瞧得见他。
许是有些触景伤情,他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去,却不想兜兜转转,还是不自觉来到棠清宫外。
透过门缝一角,隐约可见里面幽蓝莹玉,寒气缭绕。
守门的将领见了他,心下一骇,不得已硬着头皮上前施礼。
沈临佑未叫他起来,只是一动不动盯着那抹幽蓝凝视。
卫尉不敢抬头,亦不敢出声,只得这般跪着。
良久,沈临佑才终于开口:“她是主动赴死吗?”
卫尉知道他早晚会问,可临到这一刻,身子仍是止不住地有些抖。
他握紧了剑柄,而后双手抱拳回道:“没有,是……兵卫动的手。”
沈临佑微张了张嘴,继而问:“那她可有什么遗言?”
云梨赴死的场景仍在眼前浮现,卫尉实在印象深刻,于是又回:“娘娘只流了一行泪,其他什么也没说。”
眼见沈临佑不再开口,卫尉跪在风雪之中,湿寒内热交加,硬是逼出一身冷汗来,他不得不解释:“因陛下下了绝杀令,属下们并不敢违背……”
“朕知道了,”沈临佑扶着门扉,终是推开棠清宫的门,“退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