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东啊。”紫先生温和笑道,“你喜欢吃些什么?”
虽然不知先生为何有此问,小东依然嬉笑着回道:“先生,我最喜欢吃娘做的腐乳拌鸡皮。一年吃不上几回,一想起来就馋死我了。”
先生又道:“我知你父特意蓄有三寸多的胡子,倘若我让你揪它一把,你愿意做么?”
小东头摇得如拨浪鼓那般,“不行不行!我爹平日里没少打理那些胡子,我若揪了去,他会把我屁股打开花!”
“如果,你娘给你做一顿腐乳拌鸡皮作为奖励,你愿意干么?”
小东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说着不行。
“如果只让你揪下来一根呢?”先生又问道。
一根胡子的话,爹爹一定不会责怪太狠,可他毕竟担心会受到爹爹的责怪;但那一点责怪与一餐美食相比,或许没那么难熬了。
一顿打换一餐美食,要不要选择呢?
小东抓了抓头发,整个胖脸皱在一块,又丑又可爱。终于他做出决定,“我做!我要吃腐乳拌鸡皮!”
那股悲壮慷慨的招外人笑的气势,仿佛小东真的已经看到美食就在眼前,要去“舍生取义”了。
“可你父亲未必愿意坐在那里让你去揪他的胡子。”先生又道。
是呀,爹爹要是反抗的话,又该怎么办?他怎么可能会是爹爹的对手呢?
小东心慌慌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趁他睡着了,偷摸地揪。”
“你也可以选择告诉他,征求他的同意,这样你甚至会逃过一顿打。”
小东心动不已,“那,那我就跟爹爹说,我揪了他的胡子,就有腐乳拌鸡皮可以吃。”
“只有你自己吃,你父亲又没占到便宜,他为什么要答应?”
小东急道:“那,爹爹怎样才会答应?”
“你得到了那么多,却不想有所表示?”
小东挣扎着,“我分给爹爹一点吃的,总该好了罢?”
“一点?”
小东快要哭了,“一半!一半行了吧?”
“一半?”
仿佛美食就要离他而去了,小东哭出声来,“全给他,全都给他,我不要了呜呜……”
先生走下来摸了摸小东的圆乎乎的脑袋,安慰了一番。
先生温和的目光与那些好奇的眼睛一一碰撞,他正色道:“刚才我以小东一家设问,引出他所提出的问题的答案,大家可要好好听了。”
“世间之人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权衡’,这秤杆两边的东西有重有轻,少见平等。我最初问小东愿不愿意揪他父亲的胡子,那一边是他父亲的一顿打,这一边却什么都没有。小东即刻做出选择,不做。后来我在这边加上了他最爱的美食,小东便迟疑了起来,不能当即做出决定。虽然他最后还是做出了决定,不揪,但我们已经知道,对小东来说,父亲的一顿打已经不那么可怕了。
“接着要求变成了只揪一根胡子,就相当于在秤杆那边减轻了他父亲下手的程度。这时,小东权衡出了,他可以去揪他父亲的胡子。也就是说,对小东来说,一餐美食要比挨一顿较轻的打更有份量。
“再后来,我提示小东,揪他父亲的胡子这件事,可以选择征求他父亲的同意。可这件事只伤害了他父亲,哪里有益于他呢?所以,小东需要让渡一些美食给他的父亲,直到他父亲愿意让小东揪去一根胡子。这时,秤杆的两边放的是他们二人各自获得的一部分‘腐乳拌鸡皮’。
“这样,你再去看共工与祝融,便要注意,没有无缘无故的争斗,一家人也可能会因为权衡而发生争斗。或许对共工氏而言,攻击祝融氏只是为了获得更多东西的手段。”
先生停了一会儿,孩子们这才发觉他们听得太过入迷,呼吸的声音都比往日静了不少。
先生接着说道:“孩子们,我要告诉你们,世人可以权衡的东西,有情义,家人间,友人间的,君臣间的;有利益,家与家,家与国,国与国。世人可以一边放情义,一边放利益进行权衡,也可以两边都是利益,不同的利益,两边都是情义,不同的情义。
“孩子们,有许多世人将自身重视或不重视的一切都放上秤杆,进行权衡。当他们把那些无价的真情或大义放在秤杆上时,无价的它们也就有了重量,随着价码的提高,它们将不再重要。
“所以我要提醒你们,往后,你们会有一些东西,它们对你们而言是最重要的。”
“孩子们,永远不要将你们最珍重的东西放上秤杆!”
先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