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和陈知舟在中午日头最大的时候,才推门出来。
院里的丫鬟和小厮私下捂嘴笑,无人不说三少爷和三少夫人的感情好。
这些话连同二房三房,都听了不少墙角。
“这么大的日头,非要今天做法?”陈知舟本就对鬼神之事嗤之以鼻,又担心顾清身子,觉得这事儿倒也不必着急。
“人都请来了,也不能把道长赶走不是?”顾清知道他不在意这种事情,也并未多言,免得徒增烦恼。
日头越来越大,还未入夏,便已经有了六月的毒辣。
顾清微微皱眉,额头也不免冒了细密的汗珠,回头却见陈知舟取了伞来,替她撑上,晾出一大片清凉的阴影。
“你要与我一起去?”
顾清略显讶异,一双好看的眉头微挑,眼中带着三分惊奇,七分打量。
若是换作旁人,她自不会如此。
顾清盯着陈知舟俊逸的脸庞,遥想前世偶从婆母那里得知,他幼时曾遇一云游道士,老道言他乃天煞孤星之命,日后必定不得善终。
陈知舟从小性子便桀骜,听了此话勃然大怒,竟与那道长动起手。
他向来身体康健,当日夜里却高热不止,堪堪受了好几日的病痛才恢复过来。
这事儿闹得整个京城无人不知,就连陈家一时也成了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尤其是二房三房之类,常拿此事在族中稽老面前拐着弯儿地踩低大房,闹得陈家一时难以安宁。
好在这十几年来,大房越发昌盛,才让大房在他人的闲言碎语中站稳脚跟。
也是从那时开始,顾清才明白为何陈知舟对此事嗤之以鼻,甚至提及鬼神之事便脸色大变。
思及前世陈知舟结局,其实那老道所言,竟真成了陈家的判词。
顾清心下某处突然揪痛,对陈知舟的愧疚不小心从眼底溢出,若是没有遇见自己,没有顾家算计,或许陈知舟还是京城桀骜自由的少年郎。
“你怎么了?”
陈知舟靠近了些,替她将所有的日头都挡在身后和伞外,目光犀利且直接,好像要将顾清看穿一般。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从顾清的眼里,看到这种情绪。
悲痛?可怜?甚至是愧疚?
顾清伸手伞往他跟前推了推,瞬间收住自己的情绪,粲然一笑道:“没事,谢谢你的伞。”
被夫人夸,陈知舟的脸色霎时便好了许多,一手执伞,另一只手揽住她肩头。
两人伞下并行,径直往前厅去。
前厅。
鹤发须眉的道长已然喝了两壶茶,见顾清和陈知舟过来,起身一撩拂尘,上下打量了一番顾清,神色古怪道:“陈少爷、陈夫人。”
顾清微微颔首。
陈知舟一言不发,往旁边的红木椅上一坐,脸色端得冷清。
“道长坐,不必拘礼。”比起陈知舟,顾清便有礼数多了,倒不至于让人觉得陈家身处官家之流却粗鄙无礼。
道长闻言笑了笑,却并未落座,一双灵鹤班的目光炯炯有神,全然没有老态龙钟之状,打量变成了细察。
瞧的顾清也有些不喜。
若是放在其他男子身上,敢用这种眼神盯着她,只怕今天连陈家的门都出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