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被那姑子一番话说的合在机上,也顾不得丫头们在这里,便将尤氏待他怎样,前儿看家的事说了一遍,并将头发指给他瞧,道:
“你打量我是什么没主意恋火坑的人么?早有这样的心,只是想不出道儿来。”
那姑子听了,假作惊慌道:“姑娘再别说这个话!珍大奶奶听见,还要骂杀我们,撵出庵去呢。姑娘这样人品,这样人家,将来配个好姑爷,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惜春不等说完,便红了脸,说:“珍大奶奶撵得你,我就撵不得么?”
那姑子知是真心,便索性激他一激,说道:“姑娘别怪我们说错了话。太太奶奶们那里就依得姑娘的性子呢?那时闹出没意思来倒不好。我们倒是为姑娘的话。”
惜春道:“这也瞧罢咧。”
彩屏等听这话头不好,便使个眼色儿给姑子,叫他走。
那姑子会意,本来心里也害怕,不敢挑逗,便告辞出去。
惜春也不留他,便冷笑道:“打量天下就是你们一个地藏庵么?”
那姑子也不敢答言,去了。
彩屏见事不妥,恐耽不是,悄悄的去告诉了尤氏说:“四姑娘铰头发的念头还没有息呢。他这几天不是病,竟是怨命。奶奶提防些,别闹出事来,那会子归罪我们身上。”
尤氏道:“他那里是为要出家?他为的是大爷不在家,安心和我过不去。也只好由他罢了!”
彩屏等没法,也只好常常劝解。
彩屏等吃不住,只得到各处告诉。
岂知惜春一天一天的不吃饭,只想铰头发。
王夫人宝钗等也都劝了好几次,怎奈惜春执迷不解。
王夫人因为惜春定要铰发出家,尤氏不能拦阻,看着惜春的样子是若不依他必要自尽的,虽然昼夜着人看守终非常事,便告诉了贾政。
贾政叹气跺脚,只说:“东府里不知干了什么,闹到如此地位!”
叫了贾蓉来说了一顿,叫他去和他母亲说:“认真劝解劝解。若是必要这样,就不是我们家的姑娘了。”
岂知尤氏不劝还好,一劝了,更要寻死,说:
“做了女孩儿,终不能在家一辈子的。如今譬如我死了似的,放我出了家,干干净净的一辈子,就是疼我了。况且我又不出门,就是栊翠庵原是咱们家的基址,我就在那里修行。我有什么,你们也照应得着。
现在妙玉的当家的在那里。你们依我呢,我就算得了命了;若不依我呢,我也没法,只有死就完了!我如若遂了自己的心愿,那时哥哥回来,我和他说并不是你们逼着我的;若说我死了,未免哥哥回来,倒说你们不容我。”
尤氏本与惜春不合,听他的话,也似乎有理,只得去回王夫人。
王夫人一门心思都在宝玉失踪的事儿上,哪里还顾得上惜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