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内室，云蕖坐在床上给自己捶腿，站的时间长了点，有些酸痛。

胤禛从净室出来，绞干头发就坐到云蕖身边，挪开她的手，认真给她揉捏双腿。

“开心吗？”一贯冷厉的黑眸中此时盛满温柔的浅笑。

云蕖小小打了个哈欠，水汪汪的眼睛闪烁着亮光：“当然开心，曦月成了咱们家的人，家里的成员增加本身就是喜事。”

家。

这是个既平常又相对陌生的词，胤禛第一次从云蕖口中听到。

他活了三十多年，没有家的概念，但当云蕖自然而然说出来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漫起绵绵密密的幸福。

揉腿的动作越来越温柔，云蕖舒服得昏昏欲睡。

胤禛顿了顿，趁着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轻声问：“那你觉得这个家怎么样？你喜欢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知为何，他的心底竟然有几分紧张。

云蕖嘤咛一声，反应了一会儿才说：“还可以，不讨厌了。”

说完，困意袭来，她再也撑不住，翻了个身背对胤禛熟睡过去。

留下身后喜不自胜的男人看着她的背影痴笑。

胤禛回味了好几遍云蕖的回答，面上清隽的笑越扩越大。

云蕖无意间说的一句话给胤禛带来了很大影响，苏培盛是最能体会他变化的那个人。

养心殿外，小夏子抱着胳膊龇牙咧嘴地问苏培盛：“干爹，皇上到底怎么了？问了我好几次有没有家。”

他哪儿来的家，从小被卖进宫，他都还没弄清楚处境就被剥夺了将来成长为男人的权利，以后更没有家了。

苏培盛挎着拂尘，看了看里面，皱眉训斥小夏子：“皇上想问就问，你老老实实回答就行了，哪儿来的那么多问题？”

主子抽风，他们当下人的多谅解一点就是了，毕竟月例还指望着他发呢，得罪不起就好生哄着。

俩人窸窸窣窣说了一阵，里面喊了声苏培盛的名字。

苏培盛躬身站在书桌前，好声好气道：“奴才在，皇上您有何吩咐？”

胤禛还是没能从“家”的持续影响中脱离，批了会儿折子，一想到云蕖说的话还是会很激动。

“你觉得什么是家？”

又来了。

苏培盛根本不用整理思路，熟练无比地回答：“男人和女人组合在一起，生儿育女安心过日子，奴才认为这就是家。”

谁知胤禛高深莫测地摇摇头，以过来人的姿态指点道：“错了，还要夫妻和睦，孩子懂事，大家一致从中获得归属感，那才叫‘家’，否则不过是一处住所罢了。”

有了云蕖，他才知道，即使皇宫里的人都光新亮丽，但那决不可能是家。

苏培盛客气地恭维：“奴才受教了，您讲得真好。”

看着在他面前弯腰的苏培盛，胤禛想了想，又补充了句：“你也是有家的人，和朕是一家。”

说完后，或许是感觉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但偏偏就这么脱口而出，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胤禛抿抿唇，拿起毛笔继续低头批阅奏折，刻意不去看苏培盛的反应。

苏培盛立刻为自己方才的敷衍感到无比后悔，他猛地抬起头，恍惚间觉得胤禛身上散发着夺目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