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农民出身,从农村到乡镇,再到这朱门之内位列第五,换成其他人,多少应该知足了。”
“但我忘不了。”
李建平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久远的过去。
他还没有七级,终于还是忍不住去摸出了一根烟点燃。
“我忘不了村里那些一辈子勤勤恳恳,到最后却老无所依的人。忘不了英山那些因为失业断供被钱庄逼债急得要跳楼的人。”
“还有后来,年轻人都失去了希望。”
“我们这一代人,大多都笃信付出多少努力就得到多少回报,但后来的年轻人们都失去了希望,付出的努力和得到的收获已经完全不平行了。”
“年轻的一代···他们宁愿去庙里求神拜佛,他们宁愿相信大气层上面有神灵,也不再相信【我们】了。”
“是年轻人错了吗?”
李建平心有所感:“是我们错了,我们终究是回到了那个让我们最讨厌的时代。我们变成了曾经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我们自己变成了曾经敌人的样子!”
他的眼神越发锐利起来,尽管他只有六级,但坐在他对面的孟湘仪仿佛看到了一把刀。
一把将要斩断沉疴痼疾的大刀。
“湘仪啊。你···”李建平抬起头,缭绕的烟雾也阻挡不住他的锋利的眼神:
“你是我和老方看好的人,虽然你没有沈星强大,聪明,也没有她运气好。但你比沈星要稍微柔和一些,本来···”
“我们希望将来你可以慢慢带着楚州的百姓走出来的,但是今天你进了这扇门,天下事了之后——你也要隐退。”
“好。”
孟湘仪想也没想就点头应承了下来。
如果真有海晏河清的一天,那她也不需要什么虚名。
有善名者无其实。
如果她要追求美名,那美名必然是虚假的。
李建平深深地看了一眼孟湘仪,他熄灭了烟,单手握住那早已褪色的保温杯:“很多事,都是我和我们做的。”
“【中土合并】【联合整军】【中枢与勋贵斗争】都是我们做的,包括这次——”
“制造【鹿城虚弱假象】,也是我们一手策划和推动的。”
孟湘仪心里有预料,但听到李建平亲口承认她仍然感到震惊和不解:“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李建平笑了一下,他摩挲着那个老旧的保温杯说道:“湘仪,你不了解【他们】。现在的【他们】比起数千年来的任何时期都要强大,也更可怕。”
“中枢···不足以对抗他们,甚至中枢也已经积重难返。而且中枢长久以来都存在问题。”
“他们爱名,身前名和身后名都要。所以他们习惯性地用【斗争】的方式来思考,想要通过【斗争】来解决问题。”
“一代又一代。都【斗】魔怔了!”
“门阀世家更可怕···”李建平的声音很沉:“中枢在明,但世家在暗,这么多年了,世家已经成长到了一个非常庞大的体积。”
“他们在阴影里掌握着这个国家的生死,你能看到的,和你看不到的,都跟世家有关系。”
“想要彻底拔除这颗巨大的毒瘤是需要勇气和手段的。”
“为什么不直接杀?”孟湘仪低声询问。
“杀当然是要杀的。”李建平用手指点了一下桌面,他重复了一下刚才的话:“可你不了解世家。”
“世家门阀深谙【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他们明面看起来就那么点人,似乎还在随着时间流逝而减少。但真相可不是这样。”
“有些人反复结婚、离婚,甚至有人在大家之外还有小家。他们的一部分孩子跟了老婆姓,有人明面上跟世家毫无牵连,但实际上呢?”
“世家门阀演变至今,他们越来越强,强到连中枢都频频退让了。”
“新时代的【推恩令】在他们身上根本不起作用,反而加剧了他们在暗中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