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与的脚步停在门外,视线一直盯着里头的两个人。
跟随上来的娇娘见谢容与站在门口不动,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色铁青,青筋毕露,忍不住出声关心道:“太傅?”
屋内的燕似锦听见声音,转头望了过来,正好对上了谢容与阴冷的视线。
她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便若无其事地转回头,正欲回到座位上,突然手被拽了一下,自己跌坐在裴子野身旁。
裴子野抽出自己随身的丝帕,为她擦去眼角的泪痕。
“裴哥哥的错,你想去哪就去哪,缺钱了,裴哥哥给你。”
裴子野一边擦,一边用余光打量着门外的谢容与。
跟谢容与相比,他确实算得上一个‘大好人’。
谢容与,什么惊才绝艳第一良臣,不过是个助纣为虐的败类罢了。
当初清算齐王党羽的时候,燕似锦就不该心软留着他!
气温陡然骤降,房间里像是压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层层乌云,压的人下意识的开始屏息噤声。
娇娘不敢说话,也不敢动,鼓起勇气又悄悄望了谢容与一眼,谢容与此刻的神情只能用面若寒霜来形容。
最后还是谢容与先动了,他踏步走了进去。
裴子野像是才发觉他一般,皮笑肉不笑道:“什么风把太傅吹到了余音坊?刚泡的茶,方才似锦妹妹还夸这茶香,太傅若是不忙,坐下尝一尝?”
裴哥哥?似锦妹妹?
谢容与咬紧了后槽牙,在裴子野对面坐下,“谢裴少主好意,本太傅正好渴了。”
裴子野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盈盈地为谢容与沏了一杯茶,谢容与也慢条斯理地端起来慢品。
裴子野问道:“太傅,今日前来所为何事?需要裴某帮忙吗?”
谢容与摆摆手,“不劳少主大驾,不过是例行公事前来查案,底下人会办好。”
裴子野顺势道:“那还请太傅关照,我这余音坊全都是娇滴滴的女儿家,胆子小。”
谢容与用杯盖轻轻拨了拨茶碗中飘浮的茶叶,含笑道:“公主在此,何人敢造次,本太傅第一个不容。”
裴子野冷笑:虚伪!
燕似锦知谢容与也是为那块腰牌而来,所幸也不急于一时,闲适道:“娇娘,许久没听过你的琴了。”
啊?
一直想要悄悄退出房门的娇娘突然被叫到,一下整个人愣住。
裴子野不悦道:“还站着干什么?”
“是!小的现在就去取琴来。”
娇娘趁着拿琴的功夫,擦了擦脸上的汗,不知道为什么,雅间里什么都没发生,她却觉得剑拔弩张,紧张的冷汗淋漓。
娇娘重新回到房间,摆好古琴,端正坐姿,随手拨动了琴弦,一串悠扬的旋律瞬间在余音坊里飘动。
她的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完了,完了,她刚刚一紧张下意识地就弹出了自己最熟悉的《凤求凰》。
这首正是当年长公主赠她的琴谱,传闻这是谢太傅专门为长公主所作,当时在坊间一直当作佳话流传。
长公主和谢太傅本是天生一对,但一直没有完婚。传闻当年谢家与叛党齐王关系密切,被天家质疑,这才迟迟没有完婚,又说长公主贪念兵权,在外征战迟迟不归,故意拖延不回京完婚。
众说纷纭,但不管是哪一种,瞎子都看得出来,长公主和谢太傅关系不正常。
她现在当着两个人,不,三个人的面弹这首‘定情曲’,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娇娘心惊胆战地望了望不远处的谢容与,果然谢太傅的神色比方才还要阴冷三分。
她想停下来,但她家少主看向她的视线满是警告:不准停!继续弹!
娇娘心如死灰欲哭无泪,她的手还在拨弄琴弦,但她知道,马上她的手就要被剁去喂狗了!
对面座位上的三人,心情各异。
裴子野嘴角含笑,好似沉醉在琴声中。
谢容与薄唇抿成锐利的一道线,视线一直落在茶杯里沉浮的茶叶上。
燕似锦望着娇娘手下震动的琴弦,思绪飘到了多年前。
十四岁时,父皇为她定下姻缘,她的未来夫婿是才名赫赫的国公世子。
身份尊贵又才貌双全,这样的人物,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