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思这一系列操作看呆了白术和长生,完全搞不懂这位魔神的行动逻辑。但毕竟是比自己要高上不少层次的存在,白术也没有多话,一五一十的将长生和他师门的事说了一遍,未有任何隐瞒。
期间,他还一直观察着不停在伏案写着什么的林思思,一心二用的思索着她这等举动的用意。
徐徐讲话声充斥在安静的夜晚,和此屋一墙之隔的七七正在看着炉火上熬着的药,心里却难得的在进行着思考。这种思考,对于早在几百年前就成为了僵尸的七七来说,非常难得。
而且她不仅没有忘记刚刚发生的事,甚至还想起了最开始遇见思思的时候。她记得最开始思思是白色的头发,很爱笑,整个人暖暖的,却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会让她感觉到烫,所以她很喜欢和思思抱抱。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思思就变成了粉色的。还是很爱笑,也很暖很舒服,只是每次看着那双紫色的眼睛的时候,七七的记忆就总是会混乱,时而看着思思还是白发,所以好多次偶遇,她都是悄悄的离开,没敢去认。
七七双眼无神的看着滋啦滋啦燃烧着的炉火,艳丽的火红让她想到了刚才对着自己笑的思思。思思又变颜色了,搞不明白。黑发的思思,不暖和,不舒服,不喜欢…
那种冰冰的感觉,和已经是僵尸的她很像,那是…死亡的味道。
…
鲜红色的蜡烛静悄悄地为需要它的人们照亮黑暗,因为高温而滑落的液体无力的堆积在脚下,形成无法名状的废物。也不知那是辛勤的汗水,还是被疼痛折磨所流出的泪。
但没人在意,甚至无人知晓它的牺牲。
白术讲述的声音缓缓停下,看了一眼旁边只比较之前缩短了三分之一的蜡烛。时间并未过去太久,但伏案写作的林思思却已经停住了笔,将面前约有几十张的纸页随意的放在一边,定睛望向了不远处依旧坚持站立的绿发青年。
她仔细认真的听完了那段并不算古老的过去,并未直接对白术师门祖辈的坚持发表什么评价。她只是静静地,不带有丝毫情绪的看着这位继承了理念的男人,以及那条能够通过契约控制宿主生机的小蛇。
林思思此时忽然回忆起了,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的前世。那时的她被病痛折磨,没日没夜的嗅闻着空气里弥漫的消毒水的味道,吃着清淡且营养的食物,听着身边每一位同伴痛苦的呻吟,倒数着自己的生命。
前世,她努力的活着,送走了一位又一位曾经鲜活的笑着的病友,牢记着他们的姓名,想着或许终有一日会在某处重逢。
那时候她也怨过,也痛苦着。她相信,如果当时有那么一种方法能够拥有短暂的健康,甚至能毫无负担的享有他人的寿数,或许她也会迫不及待的同意吧。
但她没有。她成功的死去了。她痛苦的,悲伤的,不甘的死去了。
回味着过往的一切,那些依旧清晰的记忆让林思思改变了原本的主意。她不想在幸运的得到了新生后,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白术的所作所为。那样不止是断送了所有病人的希望,也是彻底斩断了她自己的过去。
组成[林思思]这个存在的[过去]。
落在桌面的手掌无声攥紧,林思思体内的生死位格不断震荡着,让她的胸腹隐隐作痛。这是她没有第一时间维护世间[生死]平衡的微小反噬。
一切思绪都发生在数秒之间,林思思忽的站起身,踱着步子施然来到了白术身前。那一双色泽明亮的红眸,不断流转着暗黑的色泽。她声音低沉,带着深幽的空灵之感,直袭向白术的灵魂深处。
“我且问你,是否还要坚持此等僭越生死之举。”
只稍微怔楞便迅速清醒的白术,眸色认真的回应着面前的存在,“自然。只要这世间还有一位饱受疾病困苦之人,我就不会放弃此道。”
此言一出,周身原本明亮的环境骤然变化,点点墨迹般漆黑的物质,滴答滴答地顺着四周墙壁缓慢的蠕动滑落。湿润之声不绝于耳,粘稠的液体逐渐充斥在整片空间,吞噬掉了一切。
无边黑暗不断压迫着位于其中的白术,他试图离去,却发觉脚掌不知何时已经被沼泽吞没,连同小腿一起变得麻木、失去了所有知觉,就像是已经失去了这双腿了似的。
一袭黑裙,双掌间凝聚着强大位格的少女冷然地看着下方之人。漂浮在半空的身形之后,是无数条尚未关押任何囚犯的锁链,此时也因为主神即将降下审判而欢呼雀跃着,不断扭动着坚硬冰冷的身躯。
“记住,凡人。吾为掌控生死权柄之魔神——[阿沙克]。你已触犯死亡的禁忌。
以自身寿数为代价,干扰世间生灵之秩序。此为万死之罪,应永世沦陷沼泽…然,你却以凡人之身,为同等的生灵创造了无限接近法则的奇迹,吾亦为[生命]执掌,对此番勇武行径深感有趣。”
完全没有了往常轻快的低沉嗓音响彻整片空间,一向遇事镇定的白术,也无法在神明的审判面前维持多少体面。那来自灵魂的压迫无时无刻不再侵蚀着他的意志,试图让他产生丝毫的畏惧。下身彻底麻木的双腿也逐渐失去气力,即便他顽强的坚持着,却还是在林思思刻意的压迫下,软倒着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