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嫣颤颤的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裴庭琛的脚步却忽而停住。
一阵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像是一阵风一样,拂面而来。
“站住。”
他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池嫣,开口将她喊住。
池嫣步子从容的停了下来,她甚至很平静的转过身,目光与裴庭琛直视。
她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唯独那双漂亮的眼,露在外面。
“把口罩摘了。”裴庭琛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副肆意却又威逼的气势,对池嫣开口。
“你有什么事吗?”池嫣自然装作不认识他,“我感染了流感病毒,不方便。”
闻言,裴庭琛眉心狠狠地皱了下。
可尽管如此,他却还是不肯轻易让她离开。
他没说话,手已经伸了出去,直接落在池嫣的耳畔,毫不客气,要将她的口罩强摘下来!
池嫣抬手护住自己的脸,步子被逼得往后退,可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不约而同往她的身后一挡,拦住她的去路!
情况十分的危急。
池嫣心底厌恶至极,撕下伪装,“你别碰我,拿开你的脏手!”
裴庭琛先是愣了下,随即挑了下眉头,“这心气还挺大的,你傲什么啊?”
裴庭琛才来京州不久,虽已经知道京州大概的经济格局,知道有像池家这样的豪门,却也不知道池嫣这样的存在。
更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能让裴西宴心甘情愿交出自己命的女人。
池嫣意识到他还没认出自己。
脑子里,思绪万千。
骤然之间,想起了点什么,她故意装出几分得意道:“我傲什么?当然是我有骄傲的资本,你知道我的后台是谁吗?”
闻言,不止裴庭琛,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下。
约静默了一分钟,所有人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忍不住嗤笑一声,以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看着她。
池嫣故作无知又无畏道:“叶成风你认识吗?他是我朋友。”
叶成风。
没有人想到池嫣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搬出叶成风的名字。
其实,就连池嫣也是突发奇想。
这些日子以来,裴氏财团与京州政府的对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两者本来就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只不过以前由裴西宴掌管裴氏财团的时候,他是凭手段,凭实力啃下了那块硬骨头,而裴庭琛初来京州,自然没那么快的适应这一切。
他已经‘失手’几次了。
再加上那一次,裴西宴一招祸水东引,绑架叶成风,却留下种种线索,嫁祸给裴庭琛,让两方之间的对立进入白热化的交锋。
以至于这会让裴庭琛听到叶成风这个名字,他的眼神一下就变的错综复杂。
“你要是敢动我,他不会放过你的。”池嫣满嘴胡言,却信誓旦旦,直戳要害。
那演技逼真的模样,谁看了都不觉得假。
裴庭琛眼神恨不得撕碎她。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人群里,突然冒出一道浑厚的声音。
“裴总,消消气,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大动干戈不值得。”
池嫣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抬眸看去,竟然是黄建林,之前裴西宴高层管理团队的副总。
裴庭琛上任后,将裴西宴原本的管理团队一脚给踹了,只留下了黄建林,必定,也是因为他有过人之处,才对他有格外的器重。
果不其然,黄建林这样一句话让裴庭琛原本绷紧的表情,有些松动。
不经意间,黄建林眼角余光瞥向池嫣,不禁暗暗感叹,果然一个被子里睡不出两种人。
这心计,手段,两人玩得一模一样。
一个祸水东引,一个挑拨离间。
可怜了叶成风那个替罪羔羊。
黄建林止住那阵漂浮的思绪,随即又不紧不慢地在裴庭琛耳边说了几句,具体说了什么,池嫣听不清楚,但裴庭琛听了之后,却下颌咬紧,冷哼一声,都没再多看池嫣一眼,就往包厢里走了。
紧接着,大部队跟随他一起离开。
就这样……走了?
池嫣身边一瞬变得空空荡荡,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她不留痕迹地放缓着呼吸,回过神来,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继续往前。
也就是在这时,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下。
池嫣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一条短信。
内容很简单。
【晚点聊一聊。】
池嫣眼神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上的那条短信看了很久,而后她回过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她深吸一口气,愈发用力地握紧了手机。
*
晚上,十一点,池嫣果然接到了那个电话。
“不用担心,今天傍晚这事不会算到你头上,他的目标如今集中在叶成风身上。”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模糊却又坦荡,“裴总那边,你也不用担心。”
池嫣自然能听出来他口中的那个裴总指的是谁。
“谢谢。”池嫣声音是紧绷的,她像是深思熟虑后很久才做出的决定,她小心又谨慎的问:“他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
那边,忽而陷入了沉默。
在这漫长的沉默中,某些思绪,如盘着错综复杂的根,一点一点的渗入池嫣的脑海里。
她知道,裴氏财团对裴西宴的打压,是步步紧逼的。
他们架空他手上的权利,像排挤,质疑,孤立,刁难,下套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虽然低级,但一直存在,裴西宴熬过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如他们所愿,将他驱逐到黑暗血腥的是非之地,一边让他与裴氏财团的中心边缘化,一边又试图榨干他身上最后一丝的利益。
他们想,等到他最后的价值被索取完,那就是他死期将至的时候。
当然,死也要‘死得其所’。
白白的丢掉一条命可不值得。
万一哪天东窗事发,他会被他们拿出来挡抢,背锅,揽下有关裴氏财团所有的黑暗。
他会成为那个被众人唾骂的阴沟的臭虫,而那些人,则会全身而退,安然无恙,继续风光无限的站在至高无上的地方,自诩为干净,不染一丝脏尘的道德标兵。
池嫣站在那片露天的阳台,微微仰头,看着头顶那黑沉沉的,没有丁点星光的夜,心里像是被堵了一块巨石似的,难以呼吸。
她静静地站在哪里,任由黑暗将她吞没,融为一体。
“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明白,他向来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等着束手就擒的人,他……会想办法的。“
可此时似乎不管说什么安抚,言辞都显得苍白无力。
池嫣没有死缠烂打的追问什么,因为她知道,对方能给她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