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清晨,长安城格外热闹。
尤其东市之北,更是聚满了百姓,大家惊恐之余又有些兴奋,对着正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原来,这里的正门入口,赫然悬挂着几个头颅。有人认出这几个头颅,正是韦家的亲属徒党,还有韦太后的几名面首……
让人惊恐的,还不止于此。
从这些头颅再往下看,是几根年深日久已被血迹浸成黑红色的柱子,这里通常用来把犯人暴尸示众。
而今日那柱子上绑着的尸体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尚且威风凛凛的韦太后。
哪怕经历过武周的酷吏时代,一大早的,这幅骇人的景象还是让人毛骨悚然。
还好两侧的墙上都贴着告示,向人们昭告着昨夜长安城发生的翻天变故……
很明显,这朝堂又要易主了。
不过,和这些官方告示相比,人们还是喜欢自己的口口相传,添油加醋。
“这还都只是宫里的人,你们可知道昨夜城南杜曲,被杀死多少人?”
“城南杜曲?那里不是韦氏家族的地盘吗?怎么,被连锅端了?”
“何止……昨夜真是杀红了眼,不仅把韦家杀了个鸡犬不留,就连挨着韦家的杜家也遭到毒手,不少人都被冤杀 ……”
“啊?那可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谁说不是呢,听说就连三岁的孩童都不放过……”
“哎,所谓斩草除根,自然要一网打尽了。”
“一网打尽?听说还有一个大人物没抓到呢。”
“哦,是谁?”
“还能有谁?宰相宗楚客啊……”
“啊,怎么能让他给跑了?”
“跑不了,你没看现在城门紧闭,正在全城搜捕么。依我看,怕是插翅也难飞咯!”
人们议论纷纷之时,天色已然大亮,东市也恢复了以往的繁华忙碌,车水马龙。
对老百姓而言,无论谁当权,谁做皇帝,他们的日子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生意还要做,店铺还要开,日子还得过。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几辆马车缓缓而过。
常在东市行走的人都认识,这是裴家的车队。
由于韦氏的打压,裴家在长安很是低调,开在东市的店铺不算太多,影响力却很大。
毕竟裴伷先是西域首富,几乎掌控了东西往来的大半个商道,加上裴家向来出手阔绰,和守城官兵的关系不错,东市大半条街背后的出货进货,几乎都要依仗裴伷先的商队。
所以,裴家车队每天都有大量的货物往来,今天也不例外——三车瓷器,两车丝绸,装的满满当当。
因为东市门口有些拥堵,车辆在这里还耽搁了好一阵子。
牡丹坐在拉着丝绸的一辆车上,低头垂首,一言不发。
听着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牡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焦躁。
她既为政变的残暴心惊,又为眼下的处境担忧。
宗楚客还没抓到,城门搜捕就会很严,也不知道今日能不能顺利出宫。
想到这里,牡丹朝身后瞟了一眼——在车上这一匹匹布卷里,卷着不死不活的林远。
虽然林远不是韦氏一党,但他和李裹儿的交情颇深,如果被官兵发现,定然不肯轻易放走。
最重要的是,此事牡丹不想三郎知道。如果被她知道,自己肯定出不了长安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