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袁掌柜匍匐到慕夫人脚边,苦苦哀求道。
“夫人,你念着奴婢曾经侍候多年的情分上,饶了奴婢吧!”
“我当日放你脱籍,并将偌大的素衣坊交你打理,就是故念着旧情。今日我们主仆情分已尽,你若将这些年昧下的钱银交出,我或可对你网开一面,不将你送至官府法办。否则……”
袁掌柜听完慕夫人的话,也知这已是对她开恩了,但这家中若没了生计,且背主一事传扬出去,怕是只能潦倒度日了,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慕夫人已不耐烦见到此人,忙叫来几个仆妇,将那袁掌柜给架了出去。
慕夫人近日也是被那背主的阿妩给吓怕了。刚才本也以为那袁掌柜只是贪些回扣罢了,但细察那账册,却发现问题大了。看来这些年,她对陪嫁过来的那批人,还是太过放心了。
“晖哥儿,刚真是让你见笑了。”
“慕伯母,既然小侄答对了,还请将那难处告知小侄。”
慕夫人长吁一口气,如今家中连个可商量的人都没有,竟只能向个小儿倾述了。
“你也知这慕府家大业大,在这生意场上总是会招惹一些人。而我慕家与那王家素有过节,此事就因他王家而起。”
慕夫人顿了顿继续说道,“按理说那金陵王家向来是不帮衬我素衣坊的,这些年我自是对此就不多加提防了。但谁知连日来那王家各府屡屡在素衣坊下单,而那手下掌柜又贪图赏钱,竟允诺其私自修改单子。今夜我若是帮了你,那明后日的单子怕是要违约了,这钱银一旦赔出去,怕是要动了根基。”
韩晖看了单子,才知道那慕伯母为了帮他,竟要赔出去这么多银钱,这事也确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那慕伯母为何不请其它布坊帮衬一下呢?”
“同行本是冤家,我今日一旦开口求人。这欠人情尚是小事,怕的是会有人借机生事,倒时弄不好还要拖累到慕府。因小失大,顾此失彼,是经商的大忌。”
韩晖想起平日里自己的衣服都是家中仆妇裁制的,便开口建议道,“慕伯母,这金陵府中会织绣的妇人也不少,那为何不临时招募些散工,顶个几天应该也是可以的。”
“晖哥儿,这制衣可不等于修补,不然就没布坊存在的必要了。而民间的那些妇人会的也只是缝缝补补,做出来的只是勉强能见人罢了,可容不得细看。也只有大户人家才会养几个善女功的妇人,教养家中小娘子。”
慕夫人的话如倾盆大雨一般,浇熄了韩晖刚燃起的念头。他刚还打算着将家中的几个仆妇派过来帮手呢。
“那不是还有那牙人吗?托她们帮忙找几个女工也是能行的吧!”韩晖还是不死心,继续询问着。
“今天早上,那新任知府说是要整顿这金陵府的市场风气,将城中的牙人都叫去知府衙门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如今这条路怕是也行不通了,伯母我一时也找不到人啊!不过就算找到人又如何,只怕那王家还是会想出法子让我完不成单子的,一切都看今夜了。”
“慕伯母,今夜难道还会出什么事不成?”韩晖追问道。
“若是前任那位王知府在时,这威逼利诱,放火烧铺都是大有可能的,至于这位新任的现下还估摸不准,但家学渊源,怕是行事也差不离吧!”
韩晖已心知此事必是因他外祖而起,慕夫人的素衣坊怕是被殃及到了。
那位新任知府必然是提前布置好了一切,才会在今日特地到外祖面前,将那狐皮转交,必是知道没有布坊能接下这单生意。而且他还在素衣坊留了后手,想来也是考虑到慕伯母可能会出手相助。
他左思右想都想不出对策,看来还是得去问询一下外祖才行。若是晚上这素衣坊出事了,也只有外祖出面,才能帮得了。
韩晖忙向慕夫人告辞离去,前往那知府府衙。等待许久,才见到外祖出来。
“外祖,你可算出来了。”韩晖迎上前。
“晖哥儿,这次怎么不知道避忌了,觉得躲着也没用了。”陈太傅乐呵呵地说道。
“外祖,你怕是早就知道,这金陵府官面上的人都猜到你我关系了吧!如今我是躲也没用,都过了明路了。”韩晖气愤得说道。他这十几天小心翼翼地躲着避着,怕是都成了笑话了吧。
“从老夫那日与你见面开始,怕是该知的都知了。不然你在书院请了那么多天假,怎不见夫子来问询呢!”陈太傅解释道。
“你神色看来轻松了不少,想来那事情必是办妥了。”
韩晖犹豫地说道,“外祖,事情虽然是妥了,可是怕是会拖累到慕家。”
“哦,且详细说来与老夫听听。”
韩晖便将慕夫人的素衣坊今日遇到的困境告诉了外祖。
陈太傅听了这些,倒是并不显得惊讶,而是显得很开心。
“外祖,慕夫人毕竟是帮了我们,您怎能如此幸灾乐祸呢!”韩晖质问道。
“老夫只是早知王则端的为人,对此并不觉得奇怪罢了。至于那件事,你等会怕是还得再跑一趟慕府,和慕夫人如此这般交待……”陈太傅对韩晖轻声说道。
韩晖听了陈太傅的话甚是迷糊,外祖将裘衣改成这般又是为何,难道是为了省毛皮,还是为了少费些功夫。
“发什么呆,还不快去,不然时间可就来不及了。”陈太傅轻踢外孙腿肚子一脚,催促道。
韩晖乘坐马车又赶回了慕府,慕夫人见到韩晖也甚是奇怪。
“晖哥儿,你怎得又回来了呢?”
韩晖支吾道,“慕伯母,小侄那件裘衣还得再改改,只需做件毛皮背心,大小就比照小侄的身量即可。”
韩晖说完这些,便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想通了。“难道外祖这是给我订的,那他自己到时穿什么呢?”
“若是如此,倒是两不耽误了,伯母我也不用左右为难了。”慕夫人听到这些,倒是放心了不少。如今只需要晚上看紧门户,小心火烛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