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停顿,继续道:“而你眉上的黑痣,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曾说过,小时为了治病,去过一处陌生山间。
在那儿小住,遇到了一个眉间有红痣的女娃儿。
当时她正在看蚂蚁拖青虫,我乍然出现在她身侧,她敌意顿起,手里握着一片碎瓷便向我眼睛扎来!
我吓得向后一倒,她竟然扑了上来,小小的身子压在我身上,在我眉间,留了一道永久的疤痕。
一个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小娃娃,居然给我破了相!
而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却不敢去追。
现在想来,都是屈辱的滋味儿。
翌日再去,竟然又遇到她,本想找她算账,谁知她黏着我,软糯糯唤我兄长,我们,居然成了朋友。
那时她太小,不知长大后,可还记得我?
前几日得到信息,写着鬼方王女眉间有红痣,立刻便想到了你!
哼,破我面相的人,竟然不想对我负责!
而且装模作样这么久,是不是怕我赖上你?!
但不管如何,如今两国君主都已同意我们的婚事(即便他们不同意,我亦会再想别的法子),你,必须对我负责!”
说到最后,郑忽的声音添了丝委屈的意味。
他斜睨着蓁蓁,大有她敢说“不”,便会立刻去找人评理一般。
看郑忽煞有介事的样子,不像是扯谎,但蓁蓁却毫无印象。
在她的睡梦中,常常出现一座碧绿的大山,亦出现过蚂蚁拖青虫的画面,然而关于她用碎瓷片毁人容颜一事,梦中却从未出现过。
桃粉的脸色,渐渐转为深红,她澄若秋水的蓝眸,闪过一丝尴尬。
不过刹那间,那尴尬已变为从容。
她眼波流转,盈盈望着郑忽,理直气壮道:“你也说过,我那时走路都摇摇晃晃,如何会记得这种事儿?
当时必以为你要去抢什么,我为了自卫,才毫不犹豫举起了碎瓷片。”
郑忽心情大好,食指点在蓁蓁额上,胸腔里震荡着压抑的笑声:“现在承认了?!
蓁儿,你是不知,那块碎瓷片,我梦了整整一年!
直到后来学武,方才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个小不点儿,一定与她比武,找回当初的颜面!
冥冥中注定找到你!
冥冥中注定你逃不脱!冥冥中你必须为破相的人负责!
所以,你注定逃不掉!”
室内温暖如春,而酒意在身上发散开来,蓁蓁浑身热融融的,甚至出了一层细细的微汗。
怎么说来说去,她竟然被讹上了呢?
山间,梦中的大火,似乎也是在山间……
或许,父母的别院也在山间?
心中的疑虑成了一团,蓁蓁忍不住蹙眉问道:“莫不是你父君参与了杀害我父王的行动?
竟带了你上山?”
黑眸异常坚定地望着蓁蓁,郑忽断然否决:“别想赖账,我父君在我十岁前,从未带我外出过!
倒是母亲,曾微服带我出过几次远门。
而这,是因我小时被人下毒,留下了喘疾,发作起来极其凶险。
她带我出外,便是为了寻访名医诊治。
在那山上,记得是住在一个老伯家里,我午睡后偷跑出来遇见了你。
离开山里时,带回了许多草药和药丸。”
室外已经全黑了,鱼儿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主人,晚膳已做好了。”
“摆上吧。”
门开了,进来的却是墨大,两手各提一个黑漆云纹食盒,鱼儿空着手随在他身后。
寒风卷着雪花冲入房内,带来一阵新鲜的空气,雪花儿却随即化为虚无,只给干燥的室内带了丝湿润。
郑忽意味深长向蓁蓁一笑,蓁蓁翻了个白眼,心里暗道:“不就想拐走我的人么?!哼!”
墨大放下食盒,等鱼儿将晚膳摆好,才与鱼儿一同退了下去。
蓁蓁的心里很乱,乱得像猝不及防卷入室内的几片雪花,不知为何便被热化了,委屈至极。
可是,面前的人,竟然比她还委屈,一直指责她是给他破相的罪魁祸首,要她负责。
那么久远的事了,那时郑忽应该也不大,他怎么就记得如此清晰?
不行,她有自己未完成的事情,绝对不可以现在嫁给他!
面前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里端着一碗盛好的羊肉汤,郑忽满脸柔和的神色,笑道:“先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满心的烦恼令蓁蓁食欲皆无,她不想接,可是郑忽道:“是不是嫌烫?
我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