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这个问题是一位人类大贤所提出来的,拷问每一个存在的灵魂三问之一。
在自我意识上,这个问题向来是被视作哲学界的最终问题之一,因为这个问题的提出者,是站在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上,将自己从世人眼中的神坛之上拉回人间,让无数学者苦思冥想,郁郁不得窥其门径,也让数不清的吃饱了闲着没事干的人在深夜睡不着觉时,辗转反侧不能自已,感觉自己的理智似乎都要被某种不可名状之物吞噬,最终在天刚蒙蒙亮时终于筋疲力尽而眠。
然后,杜若此时遇上了这个问题的进阶版。
夫子是谁?
对啊,夫子是谁?
他只是在屈十二的提问下,心有所感,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一段记忆。
简陋的墙壁上是斑斑的墨渍,以某种瘦长的笔画构筑的文字被黑色的墨水撰写在白布幅上,用生锈的钉子挂在墙上。
啪!
沉闷的声音在有些闷热的小屋中响起。
一名身着有些褪了色的青布长衫,下巴上留着一缕灰白相间的长须的老先生,将一块一眼看上去就很有“威严感”的木板,狠狠地拍打在了他面前一位神情瑟缩的少年摊开的手掌心上。
台下坐着的少年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生怕那该千刀万剐的木板落到自己的手掌心上。
“大丈夫身居天地间,岂能恃强凌弱,欺凌一老妇人!”老先生板着一张脸,大声地呵斥道。
少年的嘴唇嗫嚅着,一言皆不敢发。
“终有一日,你若是年至花甲,衣食不能自理,又遭逢总角小儿言笑间强取屋上茅草。夜风凛凛,寒衾似铁,尚能忆起自己年少之时,亦曾当过此恶人吗?”
“回去,放课后,将千字经抄三遍,明日拿来!”
画面一闪而逝,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又退去,只留下了些许零星的片段。
老先生的面容模糊不清,话语也都像是隔着一层水一般,听上去含糊不清,难以辨认。
“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权也。”老先生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脑袋,语气却不似上一个记忆片段中的严厉,“平日里,自当兄友弟恭,对人需以礼相待。但礼乐并非泥古之物,懂得应变,方为处世之道。”
“夫子……是我的老师。”杜若轻轻吐了口气,神情复杂。
这段记忆,原本并不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如果不是屈十二的近乎胡闹一般的笑言,他根本就不会触碰到这些记忆片段。
那是他来到太平街之前的记忆。
自从上次他机缘巧合下发觉了自己记忆缺失的事后,他就强行不让自己去想这背后或许存在的阴谋,也尽量不去触碰这个超出了他能力极限的领域。
但是,在他如此的刻意回避之下,这些他一直不想面对的东西却以一个出乎了他意料的方式,重新闯入了他的生活。
一股恐怖的数据流瞬间从杜若身上爆发出来,又在瞬息之间平复了下去,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这个情况。
或者说,几乎没有人能够注意到这股庞大数据流的惊鸿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