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河分场的母老虎盼着大黑狗咬掉她的头,她狰狞的狂笑声戛然而止,从希望的极限跌入到了失望的地步,她更加的丧心病狂了,把所有的委屈和怨恨都集中在母亲身上。
“王岫蓉!你个丧门星!我和你拼命!”
她张牙舞爪地向她走来,母亲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的嘴上沾满了鲜血,握紧拳头猛地向她的脸上砸去,她一闪身,两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把她的胳膊扭到后背上,她疼得“嗷嗷”叫,嘴里不停地骂道:
“王岫蓉,你放开的胳膊;你要不放开的胳膊,我一会儿把你家点着了。”
她向上抬了一下她的胳膊,她疼得死去活来,跪在地上。
“王岫蓉,你放开我的胳膊,我得罪你了吗?你瞎管闲事?我让黑子咬死你!”
母亲的脚踩住了她的屁股,向上抬着她的胳膊,她疼得哇哇大哭了起来。
“我的天啊!她是哪个分场的?竟敢惹母老虎?”
“她是二号分场的,叫王岫蓉。”
“你没听说过她的名字?”
“听说过,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她。”
两个妇女小声说道。
“黑子!黑子!”
她抬起头向院里喊着。大黑狗从院里跑出来了。
“黑子!黑子!咬死她。”
大黑狗在母亲的身边转了一圈,夹着尾巴跑回院里了。
“黑子!黑子!你出来,咬死她!”
她喊破喉咙也不见大黑狗出来。
“你还有什么能耐?都使出来。”
“王岫蓉,我饶不了你!哪天我扒了你的皮!”
母亲又向上抬了抬她的胳膊,她疼得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王岫蓉,你松开我的胳膊吧,我再也不敢欺负人,再也不敢了。”
围观的人们都屏住呼吸,目光一刻也不离开东河分场的母老虎的嘴,他们都简直不敢相信:这些服软的话竟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你向你对不起的邻居们磕头道歉。”
母亲松开了她的胳膊,围观的人们都以为她会跑回家拿起菜刀和母亲拼命,她却出乎意料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我对不起你们,我给你们道歉!我以后再不敢欺负你们了,好好和你们相处。”
她磕完了头,道完了歉,耷拉着脑袋回家了。围观的人们长期饱受她的欺负,今天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他们都以崇拜和敬仰的目光看着她。
“岫蓉大姐!多亏了你。”
母老虎握住她的手说。
“虎妹,咱们都在一个渔村里居住,比远亲还要亲,今后咱们都要和睦相处。”
母亲制服东河分场的母老虎的消息迅速地传遍了整个渔村,在场目睹的人们都信以为真,而不在场的人们都把这条消息当成了骗人的鬼把戏,她们都根本不会相信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会制服了母老虎;她们和在场目睹的人们打起了嘴仗。
“我和她相处了快一辈子了,她哪有服软的时候?”
“是啊,她能跪下磕头道歉?你们打死她,她也不会服软的,磕头道歉更别想了。”
“咱们都怕了她一辈子,编点瞎话,快乐快乐嘴,安慰安慰自己,这也是精神胜利法。”
“王岫蓉蔫了巴唧的,她能制服母老虎?你们说破了天我也不会相信的!”
她们打嘴仗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东河的母老虎摘了一土篮子豆
角和西红柿,她挎着篮子向母亲家走去。
打嘴仗的妇女们坐在大树下,看到她挎着一土篮子菜都感到吃惊。
“她抽的哪门子疯呀?从来没看过她给别人家送菜。”
“不是,她可能到市场上去卖。”
两个妇女正在说着,她走进了母亲家。
“我的天啊!那是王岫蓉的家吧?我不会看错吧?”
“是她家,她怎么会去王岫蓉家呢?”
两个妇女刚说完,她挎着空篮子从母亲家出来,微笑着向她们走来,大老远地问道:
“你们在这里坐着唠嗑呢?”
妇女们都被问愣了,在一起住了大半辈子,她从来没有主动和任何人打过招呼,没有看过她的笑脸;她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把妇女们都造懵了。
“岫蓉大姐家没有种菜,我给她家送了点菜。”
她抖了抖空篮子。
“你们坐着唠嗑吧,谁家没种菜到我家去摘。”
妇女们望着她的背影,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的妈呀!原来她真叫王岫蓉给治服了。”
在场目睹的妇女们都一起攻击她:
“我跟你们说,你们还嚼着屎橛子犟,这回看到了吧?”
“她跪下磕头道歉,你们都相信了吧?”
“我的妈呀!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谁也不敢相信。”
没在场的妇女们都心服口服了。
母亲在家做了一桌菜,特意请来了两个母老虎到家里吃饭,她俩捐弃前嫌,握手言和。
渔村里出现了一片祥和的气氛。
骆驼大姐闭门在家,整日整夜都在担心警察会来她家、会把她带走、担心母亲会不会到派出所去告她,她每一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
母老虎她们无论是什么时候敲她家的门,她都不会开的,愁得她们上吊的心都有。
“虎妹,骆驼大姐不是怕岫蓉去派出所告她吗?只有岫蓉才能开
导她。”
壮女人的话提醒了她。
“哎呀!我怎么把她给忘了;我去找岫蓉大姐,咱们一起去骆驼大姐家。”
母亲和母老虎来到了她家门口。
“虎妹,我敲了半天门了,骆驼大姐就是不开门。”
“你们别敲了,我到房后去。”
母亲敲了几下房后的玻璃,骆驼大姐看到了她;她吓得一哆嗦。
“骆驼大姐,我不是来要砖的;我是来串门的。”
她半信半疑地打开了院门。
“王岫蓉!你真的不是来要砖的?那你会不会到派出所去告我?”
母亲微笑着说:
“你要是不相信?咱们一起去派出所,我当着那天来的警察的面写两份证明,我签字盖章后,一份留给警察,一份留给你,这回你相信了吧?”
她像小孩子一样的天真地笑了。
母亲她们去了派出所,写下了两份证明,她按上手印后,警察把一份证明递到骆驼大姐的手里的时候,她的担心、她的恐惧、她的焦虑都烟消云散了。
暮秋的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母亲盖的新房上房架子,一条红布系在房架子,房梁上挂着一万响的鞭炮。
渔村里的妇女们都来到了新房前,当左红手里拿着打火机去放炮仗的时候,骆驼大姐突然说:
“左红!把打火机给我,我去放炮!”
她接过打火机,像一个老顽童一样的向房子里跑去,她的幽默搞笑逗得妇女们都哈哈大笑。
当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起来的时候,母亲的目光投向了新房后面的空地上,她在心里说:
“我要把这块能盖三户房的土地批下来,给我的五个儿子每一个人都盖一所砖房。”
鞭炮的青烟向天空中飘去,房架子上的红布在灿烂的阳光下飘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