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先来到山脚下的学校,走到当年升旗的小广场,彩云脑海里立马浮现出青山吹着竹笛奏国歌升国旗的场景。但如今这操场变成了百草园。野草一人多深,彩云猜想这些野草的种子可能是风刮过来的,飞鸟和鸡鸭鹅拉屎种的。有长成小树的野苋菜,开着浅紫色花朵的臭花菜,开着鹅黄色花朵结着细长角的决明子,吹着喇叭的牵牛花撒着娇在它们枝叶上爬上爬下,在浅草处还有打住小花伞的蒲公英……
青山说:“彩云,我听到小同学读书、唱歌的声音了,你听到了吗?”
“那是你的幻觉,哪儿还有学生呀!”
青山不信,快步朝院子走去,看见一大一小两只羊,拴在院边的槐树上,正咩咩咩地叫。原来做饭的燥火烟囱塌下来一截,墙角处鸡窝还在,青山看屋子门开着,探头一看,屋里坐着个大娘,正在剥花生哩。
“大娘, 这里的学生哩?”青山问。
大娘看看青山和彩云反问道:“你们找谁呀?是找俺二傻的吗?”
彩云走近前仔细辨认,是的,是二傻他娘。她惊喜地说:“大娘,我是彩云呀,二傻哥去哪里了。”
大娘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说:“彩云?”然后摇摇头又说:“我眼不清亮,认不出你了。你回来了?”
彩云说:“回来看看,大娘,您身体还好吧?”
“老了,毛病都出来了。”
正说着话,二傻从外面回来了。歪着头看看青山,又看看彩云。他娘说:“是彩云回来了,你还认得不?”
二傻几乎趴到彩云、青山的脸上仔细辨认,之后大呲着牙,眯着眼,脸巴子的肉往上挤出层层褶皱像刚耙过的山地一样。四十多岁的乡下人,被山风、日晒给催老了。他嘿嘿嘿地笑着说:“是彩云,好看。”他指着青山说:“你是老师,我认得你。”
青山问:“大娘,你们咋在这里住了,这不是学校吗?”
大娘说:“早就没有学生了,都到乡里上学去了,在乡里买房、租房,不回来了。我家的房子倒塌了,村长叫我娘儿俩住这儿了。”
青山问:“现在村上的人还多不多?”
大娘说:“你看看,地里没人干活,冲里没人走动,多静啊,留在村里的都是病人、残疾人,老人,不上学的小孩。”
彩云问:“支书和桂花婶儿还在村里吗?”
“你们去看看吧,我好长时间没见他们了。”
二傻跟着他俩,在村里转悠。走到原来彩云家边那个坑岸儿,一群鸭子一勾头,一潜水的在坑里捉鱼虾吃,岸上的几只鹅不友好地伸长了脖子追赶他们,二傻折起一个柳条子赶它们,它们扑通扑通跳下水去。二傻“嘿嘿”笑着说:“彩云走了,没有人再掉坑里了,只有鸭子和鹅扑通扑通往坑里掉。”
青山笑着说:“哈哈!真是一个二傻。”
走过坑沿儿,来到彩云当年的小卖部兼她的住所,友好迎接他们的是咩咩、哞哞的羊、牛叫声和顺风吹来的恶臭气。她当年的闺房成了牛栏、羊圈。一个瘸腿子中年男人在那里喂牛,他们两个都不认识,问之,才知道他是外地人,专门在这里从事养殖业的。
他们围绕村子转了一圈,到处都是疯长的竹林,风一吹像海洋一样,翻滚着波涛一直荡漾到山腰。
彩云感慨地说:“大法沟虽然原始,但真的很美,如果不是人去村空,我还真想在这儿住上一段,这里真是世外桃源。”
青山说:“这就是乡愁,是恋乡情结,谁不留恋生养自己的故乡呢!不要说是你,我在这里当了两年孩子王,今天回到这个昔日的校址,尽管它物是人非,可是,我还是有一种留恋的情怀,总想在哪儿多呆一会儿。”
二傻跟他们一起来到老支书的家。一条黄狗汪汪汪地叫起来,好像不欢迎这不速之客。老支书正在门前侍弄他的盆景,听见狗叫忙抬起头朝他们看去。
二傻说:“大叔,我把他们给你带来了,嘿嘿!嘿嘿嘿!”
青山大步向前,一把拉着老支书的手说:“老支书,我是李青山呀,来看看你。”
“嗯,李老师啊,你变化不大,就是更成熟了。”
彩云像小旋风一样刮到老支书面前,像孩子见了爹娘一样亲昵地挽着老支书的胳膊,激动得声音变调地说:“支书大叔,你好吧,你还认得我吗?”
“认得,认得,我看到你走路的样子,就知道是你了,你走了这么多年,见不到你,天天心里想着哩,没事儿呀,你婶儿俺俩都看你寄来的照片哩。”
“快屋里坐,屋里坐!”老支书边让座边拿起水壶,到了几杯竹叶茶,端到他们面前。
“俺婶儿呢?”彩云问。
“恁婶儿在驿城照看孙女哩,有时在泌阳照看孙子,常年都不在家,忙得很哩。我退休十来年了,孩子们让我去,我在城里住不习惯,想他们了去看看 ,又回来了,还是在家住着舒服。”
青山说:“老支书您身体还好吧!”
老支书说:“好,好呀!这一晃十几年了,都忙啊,李老师你现在在哪里上班哩?你们咋碰到一起了?”
青山说:“在驿城区开了一个香油厂,遇到了点事情,请彩云帮忙哩。”
他们在欢乐的气氛中叙说着家长里短,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依依惜别。彩云分别给老支书和二傻发了红包。
回到盘古山停车场坐在驾驶室的时候,彩云翻看包包说:“准备那么多红包发不出去,哎,该见的人没见到,都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