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时间,何家对何芬芬很好,一点也没有为难。何老爷子每周一次,邀请何芬芬赴家宴,每次都让带上归一兄妹俩。起先,为避免冲突,何芬芬不愿意带归二妹。但吃过几回家宴,全家上下对归一客客气气的,她就觉得爷爷和何飞肯定是忏悔了他们的过错,意图修复关系了。只是爷爷是长辈,年龄大了,不适合说道歉的话而已。再接下来,她就强迫归二妹跟自己去赴宴。二妹到何家吃了两次饭,也没见何家人对她有什么仇恨,倒是何飞与何强,对二妹非常友好。
最难割舍的是亲情。何芬芬也能理解廖悦兮无法跨越亲情障碍的心情了。
归一和二妹,并不因为几顿饭就说何家的好话,何芬芬也能理解,毕竟他们不姓何,何家又曾经那么恶毒地对付他们,短期内难以修复感情,也在情理之中。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爷爷愿意做出长期的努力,归一这个很讲道理的人,一定愿意原谅何家。
游家人的脸继续烂着,但他们也没有来骚扰归一。归一当然不会贴上去给他们医治,何芬芬最担心的是游家,相信游家会变规矩。
事实上,她不知道,因为烂脸,因为几无销路的神颜剂,游家暗中对何老爷子的逼迫更紧了。何老爷子只能一次又一次的保证。他不得不演戏,不得不忍耐,等着何光远约请的道士上门。
落过两场雪,北晋的冬天就到来了。千呼万唤的等待中,姗姗来迟的宗道士终于登场了。
宗道士五十多岁的年纪,为了标识身份而留下来的一簇山羊胡子,脸是狭长的,但保养得非常好,很红润。手中把玩的,是一个两寸长的桃木剑。也许真有道行,他的目光很深邃,令人不敢正视。
在何老爷子、何光远和何飞几个何家人的簇拥下入座,他深吸一口气,说:“鬼气,有明显的鬼气!”这人的确有几分真本事,归一是鬼王,归二妹是级别很高的鬼,尽管他们刻意压制气息,但来得何家次数多,还是遗留了几分鬼气,只不过普通人根本觉察不到。这宗大师一出场,就嗅了出来。
何老爷子笑了,他这一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道士,见过许多,都是些手拿罗盘,会不停地念几句咒语的,有的拿个尘拂,多留几根胡子,最好是白的,显得仙风道骨。
听宗道士说有“鬼气”,何老爷子就认为,这是道士们一惯的唬人手段,把问题说得严重点,让主家吓得失去了主意,然后狮子大张口,多要点钱。
他就哈哈一笑:“宗大师果然非凡,一下子就能发现鬼气。不过,我们何家请大师来,是要对付两个人。”
“人也罢,鬼也罢,只要何老有足够的诚意,就没有本大师对付不了的。”宗大师看出何老爷子并不信任他,就直截了当地说。所谓“诚意”,当然指的是钱。深宅大院,历史悠久,哪里能不遗留点鬼气。既然何老爷子只让他对付人,那鬼,就给他留下来吧。
“宗大师明示,什么样的诚意,才称得上足够?”何老爷子也单刀直入。
“如果是对付鬼,完全可以明着来,五百万足够。”宗大师说,“可是,要对付人的话,就难多了,警察会不会介入?”
“那就全看宗大师的手段了。”何老爷子说,他岂能任由宗大师牵着他的鼻子走。
“手段?”宗大师一笑,“本大师当然有。不过,有的手段对付不了警察的追究。事情过后 ,本大师就游走他乡,警察要找的,可能只是何老爷子了——”
何老爷子一惊,就知道自己斗不过这个宗大师。人家要是心里不高兴,暗中留下一两条线索,警察按图索骥,找上门来,自己就逃不脱了。而要想让宗大师处理得干净,就不能压价,惹得宗大师不高兴。
当下,何老爷子竖起一根指头,说:“这个数,宗大师认为怎么样?”
“如果单位是千万的话,本大师保证没有后患。”宗大师眯起眼睛说。
这么多钱,是有点心疼,不过,何老爷子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道士是民间用来对付鬼的。不管这宗道士水平如何,都活了这么多年头,一定对付过鬼。连鬼都能对付,人还算什么?归一兄妹就算是武功高强,还能高得过宗大师?
宗大师收下何老爷子递过来的卡,点着头。何老爷子有了底气,说:“不瞒宗大师,我想让你对付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女的,武功不低,不好对付。”
宗大师说:“理解,理解,要是好对付的话,就不会请本大师来了,也就不会出这么多钱了。”
“不知道宗大师用什么手段对付他们?”何老爷子问。
宗大师抚摸着手中的卡,“这个价,当然是灭迹,不能让警察查到。”
他说得很温和,可游老爷子心里却很紧张,“灭迹”两字的前面,一般有“毁尸”两字。宗大师故意不说,留给人的联想,却足够听者打上几个寒噤。
但这话令何老爷子高兴,他兴奋地看着宗大师,听宗大师细说。
“你们何家,不是有个后花园吗?”宗大师指向一个方向。
游老爷子和何光远一惊,后花园,肯定就在后面。宗大师第一次登门,就能知道后花园,就算他能猜到有个后花园,他也不会知道后花园在哪里呀。仅这一点,就不得不令他们高看宗大师一眼。
宗大师的确有不凡的本领,在道士中是一流高手。但他是个很现实的人,学本领,压根就不是为了光大道家传统,更不是为了在世外生活,清静无为。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钱。他这钱,挣得光明磊落,驱鬼,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活?只是,钱挣得多了,就为钱所迷,分不清自己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渐渐地,也就不需要分清了,对又如何,错又如何,反正,挣到的都是钱,一样好看、好用的钱。
“对——是有个后花园,就在大师说的那里——”何老爷子说。
“前些年,那个园子可是热闹得很。这些年嘛——”宗大师含蓄地笑了。
何老爷子脸上发烧了,前些年,何家处于上升期,钱很多,爱好山水的他,就在院子里开辟出一个花园,设置假山喷泉,回廊亭台,不时请来戏班唱上几天。家里的宴会,也经常在花园里举办。这些年来,家道中落,没钱,更没心事办什么活动了,花园就被冷落下来。他不去了,家里人谁也不去了,不然,清理、除草等活,就得干。
“这落了两场雪,阴气就重了,适宜布阵——”宗大师说。
“布阵?”何老爷子不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