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兮姐,”田春雨认真地说,“你准备多少钱转让给我呢?”
“什么多少钱?”廖悦兮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这个公司,在我手里,分文不值,你拿着要是能赚钱,还不是一件好事?”她这是准备白送了。
“这可不行,悦兮姐。”田春雨把头摇得像拔浪鼓。
“有什么不行的?”廖悦兮说,“咱自家姐妹,你的我的有什么区别?”
田春雨心中一惊,听姥姥和妈妈说,悦兮姐傻,是不是真的傻,自古商场无父子,好兄弟勤算账,更何况表姐妹之间,根本就不是一个核算单位,表亲,能值这么多钱?
“真不行,悦兮姐!”田春雨说,“旭东哥说了,他让我用这个公司赚十倍利润,我要是零付出拿到,十倍利润岂不也是零,不好吧?”
廖悦兮被她的认真劲逗笑了,但她老把“旭东哥”挂在嘴上,廖悦兮还是心中刺痛。
“那你想给我多少钱?”廖悦兮反问。
田春雨把那张卡递过来:“这里面有一百万,是不是有点少。”她小心翼翼地问。
廖悦兮笑了,说:“春雨,我想白给你,你想花一百万。按照做买卖的惯例,折中吧,五十万,怎么样?”
田春雨当然愿意,嘴上遗憾地说:“莫非我这第一笔买卖,只能赚五百万了。”
“傻姑娘,真能赚五百万,还不乐死你!”廖悦兮笑着说。
田春雨的担心,消除了,但她有点疑惑,旭东哥帮自己不帮悦兮姐,悦兮姐没有表现出嫉妒的样子,是他们两人彼此放下了对方,还是早已有了协商?
其实,廖悦兮现在财大气粗,不论是她卡上的一百万,还是可能赚到的五百万,对于廖悦兮来说,只是个小数字而已。
看到兴高采烈的田春雨就要离开,廖悦兮叮嘱她:“春雨,千万别大意,党项伟不是什么好人,也是不容易对付的。”
“悦兮姐,你怎么说,我们是要对付党项伟的?”田春雨疑惑地问。
看来这姑娘并不知情。廖悦兮摇摇头,“我也只是瞎猜,不管怎么样,钱不是好赚的,千万小心。”
田春雨又天真无邪地笑了,“没关系,悦兮姐,有旭东哥呢。”
她越是笑得纯真,廖悦兮的心越是难受。
第二天,廖悦兮竟然受到大姑廖如霞的邀请,理由是,要给女儿邓小敏介绍一个上门女婿。
太荒谬了!但廖如霞和廖如烟这两个姑姑,虽然也站在奶奶刘氏一边,可从来没有直接伤害过她。再说,几个表妹表弟,从小和自己的关系也不错,她不好拒绝。不过,回廖家,差不多是闯龙潭虎穴,她不敢大意,就带了华小琳。
仪式办在秋江苑大姑家的别墅里,一方面,招婿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何况所招之婿也不是什么有身份地位的人,邓家人还是不想张扬;另一方面,大姑家也拿不出多余的钱,别墅足够大,招待廖、邓两家人完全可以。于是,廖如烟和丈夫邓培云没有选择饭店,只是从饭店请了几个厨师。
今天的重点不是廖悦兮,廖家人对她,多是不理不睬,她也懒于和她们客气,和大姑大姑夫打过招呼,送上礼物,她就选择角落去坐。
选择角落的人,不止她一个,比她还来得早的,是牵着一个三四岁小女孩的年轻女人,脸色憔悴,但面容姣好,一脸的疲惫和胆怯,甚至她领着的孩子,也没有幼儿的活泼,依偎在她的身边,摆弄着胸前的一个小哨子在玩。
“悦兮姐,你来了?”年轻女人向她打招呼。
“你——你是——雪敏?”廖悦兮浑身一震,忽然想起,大姑家有一个表妹,比她小一岁,叫邓雪敏,是大姑父邓培云和前妻生的女儿。作为教师的邓培云,没有师德,和自己的学生,高中生廖如烟乱搞,生下了一个女孩,起名邓小敏。为此,邓培云的妻子愤而和他离婚,远走外地,音讯全无。只是苦了这个孩子邓雪敏,有了后娘,还不如没有娘。虽然父亲邓培云带着她老往廖宅跑,但老被廖介文和廖介武欺负,有时廖悦兮出面保护她一下,就被那弟兄俩一块打了。王花不允许她和邓雪敏玩,刘氏也不允许邓培云经常带邓雪敏来廖家。后来,她俩来往就越来越少,以至于廖悦兮就淡忘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妹。现在见了,忽然想起,前几年,她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听说这个表妹被一个外地来的流氓侮辱了,连人都没抓到。不巧的是,偏偏怀了孩子,没有人关照的情况下,肚子大了才发现,已经没法打胎了,生下来一个女孩。这下更是丢尽了人,不仅廖家禁止她登门,连邓家,也抛弃了她和孩子。廖悦兮是第一次见这个孩子,细细看去,很像是邓雪敏小时候的样子。
她记得,小时候,奶奶刘氏总说,自己的四个孙女都是美人,遗传了奶奶的基因,是她的骄傲。偏偏邓雪敏这个名义上的外孙女,长像一点也不亚于廖悦兮,把其他三个孙女明显地比了下去。这也是嫉妒心强的刘氏不喜欢这个孩子的一个原因。看她们母女的穿着,廖悦兮就知道她们过得一定很艰苦,于是,拿出包里的两千块现金,塞进孩子的手里。
“悦兮姐——”邓雪敏惊叫一声,“使不得,使不得,我不能——”
“雪敏——”见邓雪敏要伸手去夺孩子手里的钱,廖悦兮抓住她的手,“咱们是姐妹,我喜欢这孩子,让我尽一下长辈的心吧。”
邓雪敏的脸上就流下泪来,就势抓住廖悦兮的手:“苦儿,谢谢表姨!”
叫作苦儿的小女孩,仰起头,用嫩嫩的童音脆脆地说:“表姨,苦儿谢谢你。”
廖悦兮蹲下来,摸着苦儿缺乏营养的脸,心酸得很。问邓雪敏:“雪敏,你为什么要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字?”
“悦兮姐,你不觉得,这孩子命苦吗?也许,苦儿苦儿地叫,叫多了,后半辈子,就不再苦了。”
“表姨,姥爷说,苦尽甘来——”苦儿抓住廖悦兮的衣襟说。这可能是邓培云送给这苦命的外孙女的最大祝福吧。
廖悦兮知道,大姑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廖如霞从小风流,高中没毕业,就和自己的老师闹下风流债。邓家是教师世家,邓培云的父亲被儿子丢尽了脸,辞职离开北晋,到京城投奔同学去了。邓培云把希望寄托在廖家身上,一有时间就跟妻子到廖家,寻找发家梦。以前,廖昌河还在的时候,也能照顾没工作的大女儿和落魄的大女婿,可廖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负担过重,能分给邓培云和廖如烟的钱,很少,只是聊胜于无罢了。至于这个差不多被遗弃的前妻生的女儿,饿不死就不错了,所以,邓雪敏高中刚毕业,就被迫出去打工,自己养活自己。就在一家饭店当服务员时,碰到一个流氓,强暴了她。从此,她的人生,就跌落到更深渊了。
“邓雪敏,原来你躲在这个旮旯,为什么不去干活?”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应该是邓家从饭店请来的厨师,出现在她们面前,语气很不友好。
“王师傅——”邓雪敏小声说:“我跟郭领班说过了,今天请假,不上班——”
“请假?”王师傅审视地看着她,“请了假,你来这里干什么?我看你是想偷懒吧。别骗人了,快去做事吧。”
“我真的请假了。”邓雪敏声音还是很小,说话时还左顾右盼,生怕被人注意到。
王师傅哼了一声:“你听清楚了,你要是不去做事,现在就滚蛋,这个星期的工资,一分都别想拿!”
“别——别——”邓雪敏害怕得要哭出来了,左看右看,犯了愁,自己要是去做饭了,那苦儿谁来带?这么多人,万一弄丢了,可就要了她的命。
廖悦兮算是看出来了,想必邓雪敏就在这个王师傅手下干活,今天被请到邓家来,邓雪敏想保住最后的尊严,就请了假,怕全家人看到她打工的样子,而是以客人的身份出现。没想到,被这个王师傅看到了,赶着她去干活。
她摸了摸苦儿的小脸,从她手中把两千块钱抽出来,塞到王师傅手里:“王师傅吧,雪敏是我表妹,能不能看到我的面子上,让她和我聊会儿天。她的活,你用这点钱找个人干吧。她明天再去上班,好不好?”
王师傅看了一下廖悦兮,感觉到她身上的气势,又看到手中的两千块钱,咧开嘴笑了:“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了。你们聊,聊得愉快——”一扭一扭地走了。
苦儿虽然小,可也认识钱。手中的钱被廖悦兮抽走,送给别人拿走了,她很失望,扁着嘴,努力不使自己哭出来。廖悦兮又蹲下来,摸出一张卡,放在苦儿的手心,哄着她说:“苦儿,你拿着钱,要是让坏人看到了,会抢走的。表姨送你这个,这里面的钱更多,让你妈妈给你买好东西。”
毕竟不是钱,苦儿还是不相信,但听廖悦兮说的话,她懂事地点点头,说:“谢谢表姨,你送我礼物,苦儿也应该送你的。可是苦儿穷,没有礼物——”她握着挂在脖子上的小哨子,“苦儿只有这一个好东西,妈妈说,不能送给别人。表姨,等苦儿长大后,挣到钱,再给表姨买礼物。”
一句稚气的话,说得廖悦兮差点掉下泪来。她紧紧地抱住苦儿,说:“表姨等着苦儿长大,等着苦儿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