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就又上了楼,敲了敲门,里面就传来苦儿的声音:“是不是爸爸?苦儿等着你呢。”
周武应了一声,苦儿就兴奋地打开了门。周武踏进屋里,就感觉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年久失修,顶楼漏雨,墙壁上还留着上次漏雨冲刷过的痕迹。虽然勤快的邓雪敏把屋子打扫得干净,但还是掩不住家徒四壁的清贫。唯一的卧室,一张破旧的双人床,想必是房主为了好出租,专门留下的。阳台的玻璃,被砸得只剩下最上面的两块了。厨房倒是使用煤气,但灶具被腐蚀得斑驳破损。卫生间门关着,刺鼻的卫生球味根本盖不住下水道反冲上来的恶臭。房间里唯一的壁柜里,只有几件洗得干净,但明显廉价且很旧的衣服,有的是苦儿的,有的是邓雪敏的。大概,她们穿在身上的,就是最好的了。
“苦儿,你怎么一个人在家呀?”周武问。
“妈妈上班去了,那个老阿姨,不让妈妈带我去,她老凶妈妈,还想打我。苦儿很乖的,就在家里等妈妈回来。”苦儿拉着周武的手说。
周武一转身,就看到了一面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向上竖,一只眼罩遮着眼睛的面庞,有几分狰狞,胡子拉碴的脸,又增加了几分凶相。很像电影里的海盗。
“苦儿,爸爸长成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啊?”
“爸爸不难看——”苦儿抚摸着周武的眼罩,说,“妈妈说,爸爸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才丢了眼睛的。苦儿要爱爸爸,爸爸才不孤独——”
“苦儿,妈妈什么时候和你说的?”周武急切地问。
“妈妈上班走的时候告诉苦儿的。她还说,爸爸会来找苦儿的,让苦儿听爸爸的话——”
周武心头涌上一股暖流,邓雪敏虽然不肯接纳自己,但她相信自己,也愿意让女儿和自己在一起——多么善良的姑娘。可自己这个禽兽,几乎毁了她的一生。
“给她幸福给她快乐给她人人羡慕的生活!”他在心里喊着。
“苦儿,你能找到妈妈上班的地方吗?”他抱起苦儿问。
苦儿兴奋起来,“爸爸,妈妈上班的地方是个酒店,离得不远,我去了几次。”周武抱着她下楼,苦儿又摸着他的脸说,“爸爸,我们还是别去了,那里的人很坏,骂苦儿是野种,惹得妈妈老是哭。你要是去了,他们也会骂妈妈的——”
周武就知道,苦儿虽然小,但也知道自己形象不佳,担心酒店的人因此嘲笑邓雪敏。
长期的负罪心理,使他有一种自贱的趋向,总希望以暴力冲击世间的丑恶。这次回来, 一方面是想隐藏身份,至少不想让潜伏的敌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另一方面,一种扭曲的心理,想知道所谓的赘婿身份,会不会因为外在形象被女方家轻视。果然,昨天一见面,就发现了邓小敏的不爽,而邓小敏在酒宴上公开的讲的一段话,竟然使他浑身轻松。
事实上,他也缺少反躬自省,那样的形象,有几个女孩子会喜欢?
昨晚和赵旭东喝酒时,赵旭东严正警告他,打扮成这副样子,非但不能起到隐藏身份的作用,反而更引人注意了。就算和他有感情的人,也不一定会接受他,更何况对他有着刻骨仇恨的邓雪敏。但他习惯逆反赵旭东,根本不会为他的话而改变。反而呛赵旭东,这又不是在部队上,必须接受你的命令。最终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就行,我打扮成什么样子,与你有什么关系?看着赵旭东那生气的样子,他心里乐。
但女儿的话,起的作用就不一样了。他凑近苦儿的脸,说:“苦儿,咱俩改变一下,给你妈妈个惊喜。”
“太好了!”苦儿笑了起来,好玩是孩子的天性。
出了小区,周武先到一个小超市给苦儿买了一盒巧克力和一瓶酸奶,然后进了一个理发店,他找了一个中年男理发师,让他给自己理个短寸,又让一个年轻女理发师给苦儿弄一个最漂亮的发型。
“先生,搞发型很贵的。”看着他们的打扮和形象,女理发师认为他们是穷人。
“没关系!”周武从怀里掏出一沓子钱——整整一万块钱,拍在桌子上,“最好的东西,用上,要最漂亮的发型,需要多少钱,你从里面抽。”
女理发师笑了,把苦儿抱坐在理发椅上:“没问题,这么漂亮的姑娘,肯定能打扮得美美的。”
第一次理发,苦儿有点紧张,一直看着周武。周武摘掉眼罩,扔进垃圾桶里。苦儿惊喜地说:“爸爸,你的眼睛好好的——”
周武冲女儿眨眨眼,两人都笑了。
周武只是理发和刮脸,中年男师傅手法娴熟,一会儿就弄好了。吹过头的周武,一下子年轻了几岁,脸白皙起来,有了帅哥的样子。苦儿露出惊讶的神情,嘻嘻笑着说:“妈妈见了爸爸,肯定认不出来了。”
女理发师非常认真地打扮着苦儿,结果是,苦儿简直成了一个洋娃娃。
周武很满意,女理发师收了三百块钱,周武又塞给她两百。她激动地把父女俩送出门来。
周武把巧克力撕掉外包装,塞进苦儿嘴里,苦儿小心地抿着,露出兴奋的笑容说:“”爸爸,真甜,真好吃,你也吃一个——”她学着周武把一个巧克力去掉包装,强行塞进周武嘴里。
邓雪敏是没钱,但也不至于穷到给女儿买不起巧克力吃的地步。只是,她不想让苦儿养成吃零食的习惯,否则,她还真有可能养不起苦儿。而苦儿一旦馋上了零食,就有可能为了吃受别人的欺负。
周武禁不住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爸爸真坏!”苦儿嘟起小嘴说,“你是男的,怎么能亲我呢?”
“谁说男的就不能亲你了?”周武问。
“妈妈说的,她说我是女孩子,不能和男的在一起——”苦儿认真的说。
周武心里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邓雪敏自己吃了亏,就早早地教育起女儿来了,让她有防范心理。可这样的教育,正确吗?单亲妈妈,受尽白眼,面对的都是冷嘲热讽。能有什么办法?
“苦儿,你妈妈说的不对,我是你爸爸,有权利亲你,和你妈妈是一样的。”
苦儿其实是很享受被周武亲的感觉的,她高兴地问:“爸爸,你有权利亲我,那苦儿是你的女儿,也有权利亲你喽?”
“那是当然,爸爸的脸,只能让苦儿亲呢。”
苦儿高兴地在周武的脸上亲了一下,“好呀,苦儿可以亲爸爸了!”
父女俩一路笑着,进了一个商场,上到四层服装店,周武给自己选了一身青蓝色西装。他之前是公子哥,很会选衣服的,穿到身上,人大变了样子。
周武又给了服装店小姑娘两百块钱,让她帮忙给苦儿选最好的衣服,小姑娘当然乐意效劳了,差不多把款式尺码合适的所有衣服,让苦儿都试穿了一遍。最后,最让周武满意的是一套花色连衣裙。这样,苦儿的全身都换过了。周武在服装店消费了两万多块钱。
苦儿虽然小,但对钱也是有概念的。在周武怀里,她用吸管享受地喝着酸奶,边悄悄问周武:“爸,你哪来的这么多钱,来路正吗?”
周武怔了一下,这个女儿,居然问自己的钱来路正不正,简直是大人的口吻。他就知道平时邓雪敏是怎样教育她的了。
“苦儿放心吧,”周武把脸贴在苦儿的脸蛋上,“爸爸当兵打坏人,挣得钱花都花不完。苦儿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他这话半真半假,假的地方在于,当兵打坏人,固然有军人薪酬,但不会有太多。真的地方在于,他是京城周家少爷,休假回来时,他向爷爷要钱,本想要个百十来亿,找到被自己凌辱的姑娘,给她赔偿,让她过上好日子。没想到爷爷居然给了他三百亿,说是他当兵期间给他的分红。仅这些钱,说花不完,还真不是假话。
三百亿,他给了自己带回来的女卫兵麻雀和燕子,让她俩找个公司收购,转动起来,然后交给自己要找的姑娘。两个女卫兵先他三天来到北晋,已经收购了一家集团,名为“西海集团”,因为老板惹了人,被追杀,不得不出售。麻雀和燕子让他改名,他想到,赵旭东在北晋的集团叫“东方集团”,那自己的集团叫“西海集团”,不是很好吗?就不改了,在商业上,和赵旭东再竞争一次吧。
西海集团名下,有一个饭店,一个园艺公司,一个软件开发公司,一个服装公司。巧的是,邓雪敏打工的饭店,正是叫西海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