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染红了江水,朦胧的晨雾中,一艘艨艟破江而出,紧接着的是左右两边各一艘斗舰,护卫在中间的是几艘大艑。十余艘船呈一个三角状,从建邺出发逆流而上,向淮南郡治庐阳驶去。
艨艟舰的船首上,站着使团的使节,扬州别驾郑克威。他依靠着勾阑,举目远眺,蓝天之下,碧波荡漾。船队像锐利的刀背,分开江水,破浪前行。
他的上司扬州刺史陈徽随着楚王重新回到了建邺。陈徽却给楚王出了个馊主意,把曾经叛过的扬州各郡县的长官,甚至文吏都要换一遍。
这样做的坏处是,扬州虽然回归朝廷,但各郡县政事一下子乱糟糟的,要么无人主事,要么刚来的主事不知内情,有的县甚至还不如在伪汉治下。
但也有好处,扬州沦陷之时,各郡县深恨楚王和刺史陈徽不好好组织防守,致使沦陷。现在却借着叛降的由头,正好大面积换血,都安排上自己人。
淮南郡自然也是扬州非常重要的大郡,好在原郡太守刘成身死,应该阻力没有那么大。这次伪汉之乱,淮南郡太守和豫章郡太守都是楚王拉拢豪门世族的重要官职,可笑那刘成的弟弟刘光只是一个郡军司马,居然也被本地大族推举,也争太守之职,不知道轻重。
郑克威向后看了看跟着的大艑,不由摇头。陈徽直接安排了十几个县令和主事,拖家带口跟着战船,准备去淮南各县赴任。
甲板上走来一人,打断了郑克威的思路。小小的淮南郡,建邺方面派出了扬州别驾来传达命令,已经是很高规格了,不想这一趟楚王上官玮竟然连长史公孙弘都跟随而来,不知道葫芦里藏着什么药。
他连忙站到一边,行礼道:“见过公孙长史。”
公孙弘也连忙回礼,一脸和蔼,问道:“郑别驾你是使节,不必多礼。老夫只是借机游览故地,并不参与你们使团下达命令。”
郑克威客气道:“长史客气了,谁不知道楚王诸多行动都是参考您的建议。你在这里,便是我们最高的使节了。”
“郑别驾言重了。”公孙弘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多嘴几句。郑别驾你姑且听听。”
郑克威眯起眼睛,恭敬道:“有劳长史提点。”
“这次罢黜扬州各郡的县令之事,非我所请。虽然这些曾经叛降伪汉的官员没有无辜之人,然而还是操之过急。不是楚王不懂,无他,变天前必须收好晒谷,打扫好房间。”
还是长史说话含蓄,这变天到底什么意思?郑克威心中一凛,楚王果然是胸有大志之人。
公孙弘又道:“淮南郡只有寿春县令守节,庐阳、成德和历阳三县的县令身死,其余各县的长官都多少与伪汉有过眉来眼去,你知道这次出使淮南,最重要的县是哪个吗?”
“自然是郡治庐阳,太守还没定下来之前,安定庐阳县,便可以稳定淮南多半的局势。”
公孙弘摇了摇头,道:“庐阳固然重要,但没有太守和县令,要安排人却不是问题。最棘手的却是逡遒县,这里牵扯到复杂的关系,处理不好,功亏一篑。”
郑克威点头道:“多谢长史提点,我到庐阳后,先办逡遒县令,来个雷厉风行。”
“不,”公孙弘拍了拍手上的羽毛扇,却道:“你不晓得内情,不能急。逡遒县要最早过问,要的是雷声大,雨点小。放到最后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