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畅打一个呃,说:“那人有钱,开了家服装厂,生意不错。可惜,是个无赖。他就是不想干干脆脆还钱。”
闫晓梦问:“钱都讨干净了?”
孙明畅说:“讨干净了,并且追加了七万块的利息。那老哥简直高兴得都快疯掉,当时就想背钱回家,坐什么车也不讲究了。我逼着他把钱邮回去。背着那么多钱款单身上路多让人不放心哪。嘿嘿嘿……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钱安全到家了,人未必能安全到家。”
闫晓梦说:“他不会那么脆弱吧?”
孙明畅说:“但愿不会。”
吴海三兴奋地抬起头,叫道:“哇,好家伙,给了你两万。看不出来呀,这老哥挺大方的嘛。”
孙明畅笑道:“是呀,有钱了,他的本性也好像苏醒了。”见两人不解,继续说道:“或许他原本就是一个大手大脚粗放线条的人,他不仅给了我两万,还给了我那帮朋友两万呢。”
闫晓梦想起了和刁兰英相处的日子,说:“倒是,人一旦受苦受难,本性的确无法张扬,跟孙子似的。”
吴海三说:“七天挣两万?痛快!我说,姓孙的,干脆咱们成立个讨债公司得了,这可比跑烟强啊。”
孙明畅说:“你以为讨债简单哪?”
闫晓梦催促道:“你们是怎么干的?赶紧地说来听听嘛。”
孙明畅在闫晓梦含情脉脉地注视下,维持脑路的“交警”开始玩忽职守,将刚才的忠告淡忘,用略带炫耀口吻说:“听了可不能对我歪鼻子吊眼啊。”
闫晓梦忍住笑,说:“你不用把我想得多纯洁,咱俩是一丘之貉。”
孙明畅把经过说了一遍。不过,他还是打了埋伏,省略了许多血腥的情节,比如,他们怎样把那人的脸蛋打得跟猪尿包似的没棱没角,怎样将那人的鼻尖削去露出两个难看的朝天鼻洞等等,只提纲挈领地说了个大概:“头天我们就摸清了他家的地址和家人情况。在四天软硬兼施都不奏效的情况下,我们从学校带走了他的儿子,一个正在上小学的小男生,这才打到他的软肋。广东人重男轻女的很,女儿是草儿子是宝。这小家伙终于让他服了软。”
闫晓梦说:“他没有报警吗?”
孙明畅说:“他不敢拿他的命根子当赌码。况且,是他欠我们的钱,我们只是要他还钱而已。这点,他心里最清楚。”
闫晓梦说:“然后呢?”
“然后,他按照我们的要求连本带利如数还清欠款。就这么简单。”孙明畅把事情说得很简单,可依然换来闫晓梦异样的注目。她举着一张若有所思的脸向着他。“我就知道说了没我的好。”孙明畅开始为刚才的不冷静后悔。但凡女人用这样挑剔的眼神看男人,这个男人就要小心点,弄不好便日落西山。
闫晓梦说:“你说你是办了件好事还是坏事呀?”
孙明畅急忙说:“看效果嘛。如今办事不来点歪门邪道,如何提高效率啊。我这也是身不由己。”
闫晓梦心想:民间讨债,绝非人民教师所能为,没有一点流氓素养,无法担当这份特殊工种。商场里第一个说他是流氓的人,看来意有所指,并非心血来潮啊。话又说回来,如果规章制度管用,走正常途径能够解决得了问题,谁愿意费这心肠?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是被迫,谁愿意生活狼烟四起?收拾刁兰英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
闫晓梦理解地说:“有些时候,正统解决问题的路子不是太窄就是难找,不来点极端,猴年马月也办不成事情。这事办得漂亮,不过呢,这种事弄不好会坐班房,以后呢,这类活就别接了。”
孙明畅松口气,说:“好咧,听你的就是。”他拿过桌上那扎钱,说:“这是咱们这次出来挣到的第一笔钱,每人五千,剩下的五千,明天,不对,今天白天,我们把它全部消费干净。”
闫晓梦说:“那怎么行?这是你的辛苦费,我和海三不能要。”
孙明畅说:“就算是这几天你们为我牵肠挂肚的一点补偿嘛。”
闫晓梦说:“不行的。”
孙明畅不高兴了,说:“我和海三出门从来不分你我,你别第一次跟来就坏我们的规矩。”
吴海三说:“这次是个例外,我同意晓梦的意见。”
孙明畅说:“恨钱是不是?”他掉头往大街上看。有个挑筐人碰巧一步一晃从他们面前走过,孙明畅顺势将那钱扔进了那人的后筐里,说:“不要大家都不要。”
挑筐人觉得后筐沉了一下,由于路灯昏暗,看不清筐里扔进来的东西。疲倦无比的他无心搭理这帮深更半夜不睡觉还在胡吃海塞的(瞧那一桌子的空盘空碗,跟鬼子进村一样)这会儿大概吃饱了撑的拿他开涮的闲人。他继续低头赶路。走了十几米,身后突然爆发笑声,把他吓一跳,下意识地觉得这帮闲人是不是在他屁股后面粘了什么可笑东西。他停下来本能地扭过头去伸手在屁股后面摸了一把。
有个女的跑到他跟前,从后筐捡起一扎钱,用夹生普通话对他说:“大须(叔),你好像也恨情(钱),那鹅(我)把情(钱)拿走啦。”他看着她把一大扎钱拿起,脸上迷迷瞪瞪的,心底莫名其妙涌来一股失落和烦闷感。
白天来临,孙明畅领着闫晓梦和吴海三痛痛快快地在广州玩了一大把。闫晓梦此时此刻才觉得广州看哪里都好,跟几天前看的那个广州大不同,就连空气都好像洗过了。她的心情好得无边,如果不是夕阳西下,不得不灭掉玩兴,要重新开拔,她真担心这份好心情会开出令人意想不到的缤纷花朵来。
一切言归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