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走道上抽掉了一根又一根的香烟,直到确认激昂的情绪冷却下来为止。
雷万民走进里屋。里屋一片漆黑。闫晓梦裹在被筒里头尾不现。他打开台灯,拉了张椅子坐在床对面,说:“没睡吧?想来你也睡不着,那就起来谈谈吧,憋着对谁都没好处。”
实际上,卧室里突如其来一阵安静闫晓梦就觉得异常了。尽管蒙着头什么也瞧不见,但夫妻多年的磨合,很多事情不看都能猜中七八不离九。现在听雷万民这么一说,杂乱无序的脑袋突然清醒灵光,那些使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突然明朗化。
怪不得丈夫每次看见吴海三,脸上总跟结霜的庄稼似的,对海三送来的慰问品从不言谢,好像海三上辈子欠了他的;怪不得每次问起孙明畅,海三表情别扭,眼神躲闪,说话含糊,仿佛舌体胖大运动艰难;怪不得孙明畅老将不露面。他还怎么露面呀。原来,症结通通在此:她和孙明畅的事丈夫知道啦!
天,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事先没想到?这不都明摆着的嘛。这下麻烦大了!”闫晓梦拉下被头,露出一双惶恐湿润的眼睛。
雷万民控制着自己,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得有点假模假样。“原想等你身体彻底好了再说。谁知你比我性急,才好一点就往外跑。我能猜着你今天上哪儿去了。我就不说了,你自个儿心里明白就成。说吧,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啊?”
闫晓梦掩饰着不安,故作不解地问:“你在说些什么啊?”
雷万民冷笑道:“行啦,我不想戳穿你,你也别说你委屈。我不打算刨根问底,我恶心来着没兴趣听。我就想问问,下面你得打算。”
事情来得太突然,闫晓梦毫无思想准备。她强撑脸面,好让它不要露出破绽:“你胡说些什么吗?”
雷万民不得不做几个深呼吸。“夜深人静,我不想让邻居耻笑。你呢,也别在这儿撑了,小心你那身子骨撑不住。”
他拿手盖住了闫晓梦准备雄辩的势头。从不厌倦闫晓梦声音的他,今天晚上对她的声音尤其过敏,既不想听又格外厌恶。因为这个声音这个时候还带着欺骗!
他站起来,决定结束谈话。“看来今天晚上要让你拿主意,未免为难你。你怎么也得和那个姓孙的王八蛋通通气吧。那好,我龟孙子做到底,现在不逼你,允许你去慢慢商量。给你一周时间,一周后,我要准话。”
闫晓梦无法平躺,早换成坐姿。她非常紧张,觉得在外面被缉查,也没这么紧张过。她鼓足勇气虚张声势:“老雷,你怎么啦?听见什么流言蜚语啦?你知道你都说些什么吗?”
雷万民抱起被子立在门边冷若冰霜地看着闫晓梦。他真想将被子摔到她的脸上。“戏就别演了,我,一点儿都不想看。”说罢,将门轻扣,到儿子的屋子去了。
雷万民为今晚没把儿子吵醒感到莫大欣慰,同时,也为儿子感到莫大忧伤:爹妈就快劳燕分飞,儿子细小的心灵就要增添一份不该有的沉重心事。他摸着黑暗中儿子的脸,难过地自言自语:“放心吧,儿子,有爸呢,爸爸不会让你受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