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晓梦的脸色哗啦沉了底，把饭盒一推，不吃了。

李芸豆表情着急：“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都大半年了，你干嘛老躲着他啊？你再这么绝情绝义，我可要找他说去。”

闫晓梦说：“我的事不要你管。”

李芸豆说：“我是你朋友，现在又是你的顶头上司，我不管你谁管你？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在我这儿不死不活地混日子。”

闫晓梦说：“你要对我不满意，可以随时辞掉我。”

李芸豆说：“辞不辞的我说了算。闫晓梦同志，你给我听清楚，人死如灯灭，你总不能拿后半辈子苦苦地去哀悼他吧。我知道，我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可是，艾华走了，他儿子也走了，你连最后的指望都没了。你还要干啥？你想破了头想碎了心，他能复活吗？”

李芸豆见闫晓梦红了眼睛，泪水无声滑落，便掏出餐巾纸递过去，无比焦虑：“你看你，哪里还像从前那个开朗人，动不动就掉眼泪，像个林妹妹似的。我都快不认识你了。你这样不利健康啊。”

这时，有位男老师端着饭盒走过来，想挨李芸豆坐下。李芸豆毫不客气地拒绝他：“对不起，我和闫老师正在谈公事，闲人免听。”

男老师无所畏缩：“休息时间谈什么公事？”

李芸豆大不满，盛气凌人，“怎么，我还用得着你来教啊？”

男老师说：“校长，嘴下留情啊。”他指指闫晓梦，又指指自己的眼睛，示意校长训人时注意火候。李校长训人上瘾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

李芸豆一努嘴，“去，别瞎猜。”

那个胆大的老师冲李芸豆扮个鬼脸走了。

李芸豆看着那个离去的老师：“瞧瞧，大家都很关心你，都希望你赶紧振作，回到从前那个样子。”

又有一男老师端着饭盒想朝这面来。李芸豆早早地就冲他做手势，瞪眼睛，让他不要靠近。那男老师略作迟疑后，一边吃饭，几度回头，往食堂大门走去。

李芸豆自言自语：“这帮小年轻，大姑娘不找，打什么婆娘主意？真是。”她慢腾腾地往嘴里送饭，有一嚼没一嚼地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别嫌啰唆啊。刚才说哪儿去了？对了，不管你对他感情有多深，可他毕竟已经走了。社会在前进，它不会因为失去一个对我们很重要的人而停滞不前。周恩来逝世的时候，我妈眼睛都快哭瞎了；毛泽东不在的那一天，她寻死寻活要跟了去，觉得天塌了地陷了没活路了。可现在，她老人家在香港玩得都不想回家了。

所以，对亡者最好的怀念，就是生者要好好活。如果孙明畅知道你现在这个状况，我怕他会急得睡不安稳啊。为了让九泉之下的亲人安下心来，振作起来吧，我的老朋友。只有你解放了，他们才能解放，我这当领导的才不会那么辛苦，懂不懂啊。”

闫晓梦站起，端起饭盒，“谢啦，校长。我先走一步，你慢慢吃。”

“喂——你又不等我啦？”李芸豆喊。闫晓梦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芸豆恼火地看着自己的饭，嘟哝道：“又害我吃冷饭。这要弄出胃病，闫晓梦，我非整你下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