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谦平觉得越琢磨越无力。

他能被兵案胄案推选出来，对铁料生产和铁器制作都有些心得。

常年耳闻目睹之下，多少对铁料行当有些深刻的认识。

能编织绞炼出这种强度和长度均匀的铁索，有些超出他的认识。

除了与黑牛城谈判，他也肩负着一探虚实的任务。

王家为了鼓动盐铁司出面整治黑牛城，很可能夸大对方的危险性，而安丰军和辛弃疾作为黑牛城的合作方甚至是受益方，也有可能在某些细节方面打马虎眼。

光靠榷场商路的反馈，总是隔了一层意思，无法看清黑牛城的真实面目。

而且，所有人在与黑牛城打交道的时候，总会因为所处位置所站角度去看待事物，再反馈出来，就会或多或少带有自己的判断意见。

盐铁司和其他大人物不需要带有偏向的意见，只想知道真实的黑牛城是什么样子。

为什么这个小地方突然就冒起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势力？

这个弹丸之地，怎么就能折腾出这么多稀奇古怪又神奇神秘的玩意儿出来？

更为关键的是，这些古怪玩意儿，总是能大受欢迎，赚上不少的钱财，别人就算下功夫模仿也学不到内在核心。

到底是海外势力还是隐世家族?

为什么会选在宋金国界线上把这些好东西展露出来？

王谦平是带着种种疑惑过来，准备找一找答案的。

直接问黑牛城的城主，肯定得不到正确的答案。

他想在黑牛城的百姓里和日常事务里找到蛛丝马迹，搞明白古怪的黑牛城为什么这么厉害！

所以，他拉着安丰军里跟黑牛城打交道最多的白文栋，一起以生意的名义，滞留在白云镇里，找寻所要的答案。

铁索桥给了他一记闷棍！

他发现王家所说的种种厉害，很可能也只是冰山一角。

这种羚羊挂角一样显现出来的细节，内在紧密的互相联系，精密而实用的生产体系，日渐风格明显的管理方法，全都像是昭告一样的告诉他。

黑牛城深不可测！

至少，技术上是深不可测！

如果这些技术能够用来加强盐铁司的铁料和铁器设备生产，难以说清楚会把宋国的生产效率提高到什么程度。

也许一成，也许五成。

那可是管束规划全国铁料铁器生产的盐铁司！

如果，黑牛城真的倾向于金国，恐怕一年时间他们就能给三个州府的军队全部换装最新的精铁武器装备。

原本就孱弱的宋国军队，在对上满副铁甲的金国屠夫。

是战是和？

是败是胜？

天平仿佛有了自己的偏向。

这一念之间，竟然可能关乎宋金两国的未来。

王谦平负担不起这个重担，他望着来往的人流，任凭百姓从身边川流不息。

以他的身份，就算是在临安京都，也能捞到个静街出行的待遇。

最宽阔的路，得由官位最大的人先行，百姓只能靠边行走，哪里像这个桥上一样。

官不官，民不民，一点分寸都没有。

可是百姓身上洋溢出的那股子心气，明亮的眼神，欢快的表情，全都告诉他，黑牛城的百姓恐怕是他见过的最傲气的百姓了。

就如同临安的百姓见到外州乡下的穷亲戚差不多，再怎么谦虚谨慎言行，也掩不住那份迥然不同的气质出来。

黑牛城的百姓身上，这是傲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