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是这年头最安逸的产妇,她自觉也是最幸福的。
因为讲究血光之灾的缘故,产房一直是重灾之地,不论家庭贵贱,家里的男人从来不会进产房。不管妻子在房里如何经历痛楚生死,男人都不曾体会半分,甚至从不知晓。
有点良心的会候在附近等消息,但就算这样,重心也是在子嗣,而非产妇本人。
没良心的可能连面的不露,说起来还振振有词:“我又不是大夫,不是有稳婆么,就算我在能帮上什么忙?”
所以他们该吃吃,该睡睡,留下媳妇孤军奋战。
有些穷苦人家没有专门的产房,会将儿媳赶去柴房生产。幸而吴越国大部分地区并不愚昧,睦州民风也相对开明,没有出现过离了大谱的事件。
可林桑穿来后都听说过,有些地方像隔壁几个州,就有产妇生娃,说会妨碍了村里的清洁,被远远打发出去的事件。
有良心的人家还请个稳婆,有的索性啥也不请,就让产妇远远在外自生自灭,能不能平安生产全看命。
就算命大挺过这一劫,还要三天后,血光消尽了才允许抱着新生儿,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村。
小桃刚怀上那一阵子就不止一次做过噩梦,梦到自己踹着球在一个四下无人的荒野自生自灭。
小东的声音从不切实际的黑暗中传来,她拼命伸手,可是虚空中什么也抓不住。
醒来后相公就在身边,钱东一如既往地温柔体贴,可是家里还有厉害的婆母呢,那种感觉真的太可怕了。
可如今婆母不惜花大价钱为自己捣鼓出水娩的整套玩意儿,就因为自己怕疼。不仅早早地做好多重准备,还嘱咐准爸爸小东全程守在媳妇儿身边。
“女人怀胎辛苦了十个月,最后的关头不得夫妻俩一起面对?做爹的适当也要有参与感。”
小东觉得惊喜:“娘,我真的可以陪在小桃身边?”得到娘亲一个肯定的白眼后,小南一蹦三尺高。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钱家的孩子接受了大半年的现代教育,就连秀才公父亲的保佑事件都真相大白,那是母上发明的电网。所以钱家孩子,林老师的学生都是被祛魅的,没人相信血光之灾这种鬼话。
这事就连最温和的小西都发表过最激烈的观点。
“什么血光之灾,哪位产妇能力这么足,一己之力就能影响整个村庄的气运?真要是那样,先颠覆了这个不顾自己死活的村庄再说。”
她虽然是个姑娘家,从没想过自己嫁人生子的事。但如果哪个人跳出来要将她小桃大嫂驱赶到村子外头去生产,她一定怼对方一脸。
林桑很欣慰,小西也立起来了。女儿跟儿媳不一样,小桃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哪怕绵软些林桑还护得住。女儿大了终归要嫁人,自己不自爱自信,就算娘家再给力,在婆家也只会是个包子。
当然,小桃跟从前也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听婆婆的话,以相公为天,可她是个拎得清的姑娘。
现在这姑娘巴适地躺在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浴缸里,找到最适合自己的生产方式,在相公的陪同下,美滋滋地吃着红糖荷包蛋。
“小娘子,吃得下就多吃两个,这什么水娩虽说是不疼了,可生的时候还要用大力气呢。生完身体也虚得很,多吃就能多挨一阵子。”
两位稳婆是十里八乡好评最多的,自己有不菲的生产经验,而且还有丰富的接生经验。虽被一早告知这次的接生会跟往常不太一样,但俩人还是觉得活久见。
本应该越来越频繁的阵痛没啥大感觉也就算了,就连生产过程也没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而且顺利地要命,她们一个不注意,娃娃就露头了,再一个眨眼,一只浑身皱巴巴的红皮猴子就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