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上课时间,小西大部分时间都扑在工坊上。钱大郎见灯光亮着,顺脚拐了进去。
“大家都下班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小西抬头见是大皇子,虽然惊诧还是行了个礼。
“不用不用,”大郎摆手,“我们也算同门师兄妹,平辈之间行什么礼。”
还真是对奇怪的兄妹,一开始大家都一个德行,过了一段时间,一个越来越倨傲,另一个却开始平易近人起来。
小西是个内敛的姑娘,虽然纳罕,但什么也没表露。
“这些机器要经常维护,我都是趁下班时间定期检查,还有准备一下明天的工料。”她一边给机器上机油,一边回答他进门问的。
钱大郎本来是顺脚进来的,但一想到小川刚才所说的纺织,顿时来了兴趣,眼下正是机会,他问主人:“能不能带我看看这里?”
小西更诧异了,村里只有她的车间是清一色女工,因为汉子们不论年龄高低,对这些线啊布啊明显不感兴趣。还有那么多男人的岗位在呢,所以自主应聘时来的都是女工。
她指给兴致勃勃的钱大郎看:“这个车间是缫蚕丝织布的,隔壁那个是棉纺车间。可惜我们睦州平地太少,光照也不够,我娘一直在想办法怎么样提高棉花产量。”
“棉花喜阳吗?”这是不是林老师提到的,想要丰收就得掌握农物的不同习性。
钱大一边琢磨,一边跟着往下走。
“这个车间是毛纺,就是将兔毛羊毛纺织成线,这些毛线可以直接做为成品出售,百姓用两根棒针就能织出厚薄不同的各种毛衣。”
最后一个是被褥工坊,棉被、蚕丝被还有鸭绒鹅绒被,都是最新爆款,代替了从前的芦花柳絮这些填充物。百姓眼下入秋了,连续的阴雨天气也渐凉,正是秋服秋被的大好市场。
大郎表示这个他熟悉:“我阿奶回宫的时候就带回不少,有被褥,也有毛衣。那毛衣据说还是林老师亲手织的,又细软又绵密。”
但是小西告诉他还有新的:“我大哥最近设计了一款纺织机,可以用机器代替手工,织出来的毛衣那才叫一个平整细密。”
“是吗,也就是说,只要设计出相应机器,各道工序都能将效率提上去?”他羡慕极了,“这些机器都是怎样研发出来的?”
小西说很多都是来自林老师的一个理念。
“我娘会提出概念,也经常鼓励我们拓宽思路。大哥集墨家和公输两家之长,最擅长设计机械。我们只要将工作原理告诉他,他就能转化成机械生产。”
“原来这款新机器也有你的设计理念。”钱大郎觉得这才是读书的最高境界,学以致用,利国利民,还有更大的成就感吗?
但小西却说这都是母亲和大哥的功劳,提到工作,提到家人她发自内心自豪的样子才是大郎最羡慕的。
他突然心中一动:“如果,我是说如若,你最亲的人犯了错,伤了别人,还是很大的伤害,你会怎么做?”
“怎么可能,我娘还有兄弟姐妹都不会刻意伤害别人。”小西第一反应就否定得妥妥的。钱大郎讪讪挠头,他怎么问了这个傻问题?
但是很奇怪,刚才对着嫡亲妹妹都无法启齿的,他居然请教起了一个还很陌生的姑娘。好吧,就当他什么都没问,社死的钱大又准备溜了。
小西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对不对?”她突然对着钱大的背影说了一句。
“什么?”“你都已经说了是伤害了人,而且还是很大的错误,心底已经给这件事情定了性,对不对?”
不是吧,他说得这么隐晦,难道这姑娘猜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