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晟淑人用了一出大型苦肉计引皇后立下的字据,就怕她事后出幺蛾子,可不能毁在他手里了。
基于她之前扔万民书的举动,皇后的人品在邵大人这里是不做好的。
皇后自己可能也明白这一点,见到邵大人防贼一般的表情和动作,脸庞竟然还啼笑皆非地扭了一下。
这关头皇后还笑得出,一下把老狐狸整不会了。
俩妇人静静聊了半个时辰,他的心就提了半个时辰,虽然二弟一直在帮他悄摸关注着,但怎么回事,明显的外伤他虽然没看见,感觉上好像疯了一个?
可是接下来皇后的话差点把他也弄疯了,穿着布衣的国母理了一下鬓角,做出最后决定。
“邵大人,家兄和舍弟犯了国法,罪不容情,请依照原判定他们二人斩立决。”
邵君儒张大了嘴巴看看自己弟弟,又看看林桑,林桑对他微微点头,神态庄严,就像昨天半夜刚从睦州赶来时一模一样。
对方眼神里的坚定让他心安,邵君儒信了,皇后不是疯了也不是以退为进出幺蛾子,她是真的想明白了。
不过想明白的国母还有最后一个要求:“邵大人,让我最后再跟他们说两句话,不知道方不方便?”
这必须是方便的,人死为大,别说皇后了,其他的犯人在砍头前也会有家人送行,安排最后一顿饱饭。
只不过这当头饱饭是不可能了,但让人家姐弟说两句话还是好安排的。邵君儒一声令下,两位待斩的囚犯又被推了出来。
孙皇后没打伞,新换的衣衫又被淋了个透湿。她的两位兄弟在雨里艰难地抬头,看着孙家最后的保护伞走到自己身边。
保护伞却决定收起羽翼,很奇妙地,他们都觉得眼前的皇后变了,不止是换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裳,还有她的神情,和眼神里的坚定。
最雷人的还是她说的话。“大哥,小弟,我跟你们一样对不起吴越百姓……二十年了,今天就是我们赎罪的日子。”
从皇后走出屋子开始,其他人也都纷纷下了车,重新围了过来。所以这句话震到的不光是孙家兄弟,还有全场百姓。
孙若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抓住皇后的手。
“阿姐,阿姐,你在说什么呀,你要救我,救我呀——”孙若拙作为大哥自持一点,但最后的保护伞都撤了,他的表情死灰中又有一丝疯狂。
“若谷,你怎么能听那个毒妇的话,她就是来害我们的,你也疯了不成,别做傻事!”
面对兄长的指责,孙皇后缓缓摇头。
“我没有做傻事,反倒是我这二十年来所做一切才是傻事。我不该纵容你们,不该自私自利,眼里除了孙家,看不到整个吴越的百姓。”
这是什么鬼话,不会是刺激过度了吧,皇后怎么发起疯来,兄弟两个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
皇后边说边掉眼泪:“我们对不起爹他老人家,毁了他一世英名,可是既然错了就要承担,我身为皇后辜负了爹的教诲,辜负了天下百姓,应该第一个受罚。”
说完她不知从哪又变出一把匕首,一下削掉左手三根手指。
“啊——”
“娘亲!”
“皇后娘娘——”所有人被震慑得不轻,皇后却一摆手,挡住所有要上前的人。
林桑看得清楚,就是她刚才扔掉的匕首,皇后也是牛人啊,竟然趁人不备悄摸藏在斩台下面。真是让人后怕,幸好她不是要行凶伤人。
这还是从前的皇后吗,孙家兄弟满眼的震撼和陌生。孙若拙已经说不出话,孙若愚还在哀哀叫着“阿姐”,眼泪一边滚滚而下。
做姐姐的伸出没有受伤的手给他擦掉眼泪,整理好满头乱发,像他小时候病了闯祸了的时候,哄孩子那样哄着他。
“若愚,我们是阿爹的孩子,就算不能学他老人家一样兴邦治国,也不能丢了孙家人的骨气。做错了事就要认,被你害了的人都在天上看着你,姐姐希望你临走前诚心诚意向他们,向苦主致一声歉。”
这话说得够毛骨悚然,哪怕现在天已经大亮,孙若愚都被家姐说得一个激灵。皇后说完没再理他,而是端端正正对着百姓们跪了下去。
“乡亲们,从前舍弟伤害了你们,长姐如母,错最大在我,是我没有教好兄弟……孙若谷在这里给大家叩头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