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一边每天想办法给子民温柔一刀,一边又假仁假义?
结果吴越三人组发现自己小瞧了江南国君,他是真心为死囚掉眼泪,真心不想要他们命。
陛下仁慈,可把刑部尚书感动坏了。
他一抹眼泪:“皇上总是这样,江南百姓有你这样的仁君真是他们的福气。”他也给出了个主意,“那就改各打五十大板,各罚十贯钱,让他们归家去吧?”
仁君满意地笑了,六部官员齐声颂起了功德,林桑简直听得怒不可遏。
“仁君?这样就叫做仁君,你们对这两个字是有什么误解吗?”
她虽然一再告诫自己,这里可是别国金殿,没有她撒野的余地。其实就算是吴越的金銮殿上,也没有她说话的地方。可是林总火气被这些狗日的给点燃了,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
“你!身为国君到底知不知道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一亩田不过产稻十几斗,你却要收三斗米?知不知道百姓交了税一家子就要饿死了。到时候全国没人了,你看谁继续给你交税供你霍霍!”
她说得又快又急,李从嘉夫妇根本没反应过来。
林桑又一指户部尚书,活力集中得像一发炮弹。
“还有你!户部一品大员,管着百姓的民生,是吃shi长大的吗?皇帝整日在宫中享乐什么也不知道,难道你也一无所知?那你是凭什么当的官?”
老尚书年纪不小了,两朝元老,连皇帝对他说话都客客气气的,想不到会公然被一名女子指着骂,他吃惊地指向自己鼻子,一时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鹅生双蛋,柳树结絮,就要加一层赋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这么能干会收税,怎么不上天呢?你这副德行尸位素餐都是赞美你,怎么着你觉得赋税越高越好是不是,前朝怎么被灭的读过书没有?你是嫌江南国祚太绵长了,可劲压榨百姓,逼他们赶紧造反?”
她越骂越过瘾,骂得所有人互相干瞪眼,骂到一开始觉得倍儿爽,出了口JB恶气的钱惟浚都开始担心了,一个劲扯老师衣襟。
林桑反而豁出去了,骂人还要藏着掖着不能尽兴,那跟憋死她有什么区别?
她想好了,如果李从嘉真要灭她,她就拿出大狙来一阵突突,然后一路杀出宫去。反正满殿都不是好人,她没有心理负担。
大不了躲回农场去,谁还能拿她有办法?她骂的时候什么都顾不上,连事后退路都想好了,没想到完全没派上用场。
因为李从嘉从她刚刚这顿暴风骤雨里缓过来了。
他毕竟跟南汉刘长那个奇葩不一样,能够学就一身才情到底不傻,林桑说的他完全听进去了。
他的眼神立即深邃起来,转身问户部尚书:“徐爱卿,这位夫人说的可是真的?我们的百姓真的遭了这么大罪?”
他并非没有心肝的人,只是含着金汤匙出身,一辈子陷在温柔富贵乡里,对外面世界缺乏一个清醒的认知。
一国之君活在象牙塔,那个徐尚书虽然同样不知民间疾苦,但多少还知道一点人事,面对林桑的据实指责,他擦了擦额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邵子武说话了。
“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自己走出去看看就清楚了,看看你们这些年,把个江南鱼米之乡治理成什么样,百姓又是活在什么样的人间炼狱里。”
自己的文武两位师父都这么给力,钱惟浚觉得自己也不用憋得这么辛苦。
“你看你一把年纪了,做做好事吧,别整天喝酒看表演,写写画画了,皇帝不是这么好做的,要不然人人都会当,要你干嘛?”
三人组他的感触最深,从前他整日待在宫里,也不知道宫墙外民生之艰辛,人总要亲眼见过什么,亲身经历过才会成长。
像李从嘉这样的,生平最远的足迹,不过从皇宫浪到了行宫里,依旧是几十年如一日地懵懂。
钱惟浚好心想再分享一些自己的心得,殿上响起一阵呜咽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