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家伙?哼,不能给他们三分颜色,就该棒子皮鞭地抽着。你想想,一旦他们日子好了,哪里还会做牛做马下死力气种地?他们好我就不好,下一季的租子该不好收喽——”
他把刚才赢的钱全塞进了机器,结果这一把落空,老石叽里咕噜一边咒骂,一边不停歇地投入筹码,丝滑地展开下一局。
为什么身影会重叠?
林桑突然明白,他们就是同一类人。
他们一把输掉的钱,可能是百姓一辈子也奋斗不来的天文数字。
但他们宁可把钱输在赌场上,买这一把的心跳,也不愿付清拖欠的工资,不愿施舍自己的善意,为这世间做点好事。
她想起一位开设博彩的朋友,他说真正支撑起他那赌场的,永远不是那些过把瘾的赌客,也不是林桑这种以公关为目的的生意人,而是那些掌握着成百上千人饭碗,站在食物链尖端的成功人士。
只有他们有资格痴迷,也只有他们,不管成神还是入魔,都失去了人性。
她承认自己从前对那些尖端人士有误解,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乔哥一样致力于改变世界,像马爸爸那样追求更大的成就,像首富、像股神致力于慈善。
他们的财富积累得太多太容易,过犹不及,身心已经空虚到极致。
钱多过头,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那就来赌吧,反正钱有得是。
那位老总平静下来的时候也对林桑感慨过:“唉,这机器别看不大,就是个无底洞,但除了这个还让我觉得人生有意思,别的……”他摇摇头。
老总确实身体力行地诠释着这句话,听说他一个月有二十几天都在那里,林桑每次见他,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连吃饭都舍不得离开。
为自己的干涸内心买单的代价,是时隔几年后,林桑听说老总最后负债几千万。
林桑再没见过他,自然无法知道,疲于还债的人生,心灵还干涸吗?
也许这个答案她永远没法知道了,但看着老石半夜饿了,宵夜加餐时还要守在老虎机前的样子,林桑抿了抿唇角。
也许,到时候她可以请这位过气财主发表一下人生感言。
老石已经没有未来了,林桑不再睬他,绕场去关爱其他赌徒的战绩。齐咚呛一见到她,赶紧上来汇报情况。
他觉得哥几个都按照剧本在推进,其中老石最疯狂,今天一个通宵下来,除了几万两银子,又填进了上千亩良田,还有一路飙高的趋势。
但财主里也有特别冷静的,他将林桑悄悄拉到一边。
“我说的是这位,老田,看上去是个憨憨,却十分稳得住,他每次几十注几十注地押,赢了后就拿赢到的钱去押,输了就默默旁观,不急不躁,十分难上套。”
齐咚呛简直怀疑这人在扮猪吃虎,最让他头疼的是,这家伙手气还爆棚。
“今天一个晚上,他已经赢了十几万两。”
人家是散财老人,只有他是来这里赚外快的。
这样的特殊体质吗?林桑突然想到奥城赌场的一位锦鲤大叔,心中一动,悄声跟齐咚呛说了两句话。
很快赌神亲自下场,他选了跟老田一桌的百家乐。
不知道是不是克星到了,齐咚呛开始押注后,老田那头就不断地输,一开始输几万,后面开大了,连着几把一下把赢到的筹码都输了进去。
这在其他财主老哥那里眼都不带眨一下,可是老田喘气声明显加粗,齐咚呛知道,这家伙有些绷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