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婿上进体贴就好,跟他是谁,隶属什么人的后代没关系。
吃年夜饭的时候,银子爹使劲拘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生怕自己这个大老粗言行不妥当,到时候给女儿闹笑话。
没想到女儿一点都不以为意,就连毛脚女婿都完全不在意。
他本来想得好好的,那个准岳父以前总是虐待他的银子,等有一天他上门了,一定好好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叫他再虐待妻女,叫他看不起女儿身?!
但他人还没到村里呢,未婚妻的信先到了。
她说准岳父变了,钱惟浚细细一打量,可不是变了?
他已经洗去一身爹腥味,学会不摆自己一家之主的谱,还知道如何尊重妻子儿女。
反而这样,他得到了家里上下一致尊重。
既然银子也看重这个爹,那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而且眼前的人显然喝多了,借着酒劲,他大着舌头和胆子,将心里这些年的忏悔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钱相公,谢谢你,谢谢你对我家银儿好。”
他一个劲道歉又道谢。
然后咕咚一下,整个人歪到了桌子下面。
“大伯!”
钱惟浚吓一跳,赶紧跳起来去扶准泰山。
未来岳父整个人都歪在他身上,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大女儿,现在悔过来了,最放心不下的也是这个即将出嫁的女儿。恨不得将所有的父爱都补偿给她。
钱惟浚听他已经神志不清了,还在请他一定善待自家闺女。
钱惟浚心中蓦地一软,大伯也不叫了。
“是,爹,我一定好好对银子。”他顿了顿,“也一定好好孝敬你跟娘。”
啊这,这就喊上爹娘了?
银子傻眼。
钱家的除夕夜,先是温情脉脉,接着叫人哭笑不得。
隔壁老里长家正好相反。
开小车冒着雪跳下车,着急忙慌往院子里钻,一路还高声大喊。
“阿爷阿奶,我回来了!大伯回家了吗,他在不在屋里?”
结果他没喊完,就被闻讯而出的亲爹一把捂住嘴。
钱进来将儿子拉到灶间。
“你个混账小子,是怎么一回事?恁事不懂,进门就瞎捣乱!”
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两日家里二老心里正不自在呢,臭小子还敢火上浇油。
钱进来紧张地往身后看了又看,这才放开捂着儿子的手。
“混小子,你说的大伯是假的,吐蕃人给他做了整形手术,就跟从前那个上乙一样,专门来坑骗你大伯娘!”
小车眼睛倏地瞪得老大。
“不,这不可能!”
他是大夫,中西医结合,外科技术现在也溜得飞起。本来亲爹这样的话,他是最容易接受的。
但现在,突然告诉他人不光是假,还是个骗子,他实在接受无能。
几个月来满心期盼全家团聚的愿望落了空,小车直蹦起来。
“大伯怎么可能是假,就算容貌能整,怎么连耳根后的痦子都长得一模一样?”
小时候他爹是个流子,很少有耐心带他们玩。
他们几个孩子都是趴在大伯背上玩大的,小车对那颗痣再熟悉不过。每次想起来眼泪都要溢出来。
他爹见他嚷嚷,再次捂上他的嘴。
“你还喊,你还喊,你再吵着爷爷奶奶,皮不揭了你的!”
见爹这样紧张,小车不敢吱声了。
钱进来叹了口气。
难道他不希望人是真的吗?若说家里有谁对大哥的过世最伤心,他一定排前三。
可惜啊——
父子俩相对着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