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工部底下的人匆匆忙忙禀报:
“大人大人,不好了,西京湖的水位上涨到第六线了。”
万碌听完,心中大叫不好。
“大人,可要开闸放水。”
“开,必须要开,到了第六线,西京湖再升上来,半个京城都要遭殃。”
旁边的左行官制止:“大人,不能开,西京湖超过六线,一旦开闸,沟渠不能容纳,城外的万亩良田都要被毁。
“京城水患是天灾,但是大人开闸,就是城外万千百姓的敌人。而且沟渠旁都是良田,几乎都是朝中大臣的田产。
“一旦开闸,大人便是罪魁祸首众矢之的。”
万碌面色凝重。
“无论放不放,本官都是罪人,这个罪责,本官担不起。本官即刻进宫,无论何种决定,都由皇上做主。”
左行官:“大人,最好明日再入宫,今日无论皇上做什么决定,都有一方受难,大人身为工部尚书,罪责难逃。
“但是明日进宫,就不一样了。若大雨停了,皆大欢喜,什么事都没有,若大雨不停,明日的西京湖必定上涨到七线八线,到那时,这就是老天爷的事,和大人无关。”
万碌略想了想,当即拍板:“行,就这么办。”
这一夜,城西许多老百姓无眠,但是城东的大人们却在雨中睡得香。
六月初五。
大雨不停歇。
万碌一起来,底下人便来禀报了情况,西京湖的水位,就快上涨到了八线,开闸迫在眉睫。
万碌进宫,在早朝上不等皇帝询问,便将事情抛了出来。
“皇上,西京湖的水位,一夜之间涨到八线,昨夜一夜大雨,再如此下去,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开闸,城外万亩良田被毁,不开,若大雨再下,西京湖蓄水无力,半个京城都要遭殃。
“微臣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此话一出,底下顿时传来议论声。
皇帝看了一眼外头的大雨,面色凝重,原本想要大骂万碌,还是忍住了。
一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二是老天爷下那么大雨,谁也预料不到。
当务之急,是该解决问题。
“众爱卿说说想法。”皇帝语气严肃,大家都知道情况不妙,纷纷上策,各自发表自己的看法。
有一部分人坚持要开闸放水,若不然半个京城都会遭殃,无数百姓将流离失所。
另外一部分人,则是坚决抗拒开凿放水,因为他们在城外的良田,不计其数。
关系到切身利益,必须为自己据理力争。
双方吵得不可开交。
皇帝头痛不已,一边是京城的百姓,一边是城外的百姓,手心手背都是肉,挑哪一个都不对。
这件事有些棘手。
唯一可用作判断的点,就是这雨还会再下多久。
知道这一点,决策自然不同。
万碌心惊,让人悄悄的传话给凛王,若皇帝询问,自己该如何。
夜凛略微一想,便有了对策。
人群中,一位大人站了出来。
“皇上,若能知道这雨何时停,便能有最好的对策。”
有人问:“这雨何时停,谁说得好。”
“皇上,钦天监的大人或许有办法。”
说到这里,众人的目光都往旁边搜寻。
是啊,所说这件事还有什么出口,钦天监是最好用的工具。
皇帝微微皱眉,他往底下扫了一眼:
“钦天监何在?”
人群中,邱康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推了出来。
平时上朝,几乎没有他的事,他就是来凑个人数旁听一下。
只有在选秀,寿辰,皇子成婚,年节大事,才会有他的事。
而那些事,也不只是他负责,一般会和礼部共同协作。
现在对上这种大事,他摸鱼久了,竟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皇……皇上,微臣……微臣略通天像,但是……具体雨……雨多久会停,围城无能。”
这么大的事,要听他的意见,邱康时脑中一片空白,说话也支支吾吾起来。
皇帝皱眉,看着邱康时这幅畏畏缩缩的样子,怒气更甚。
“你们呢,你们有什么想法。”
底下人看到皇帝生气,哪里敢说话。
皇帝一个茶杯丢出去,“啪”的一声,在大殿中传出一声脆响,不少大臣都忍不住吓得打了个哆嗦。
“一群饭桶,朕高官厚禄养着你们有何用,废物,一群废物。”
“钦天监的职责,便是订年历,持天像,看吉凶,朕命你,今日之内务必断得雨来雨停的大致时间。”
一句“大致时间”,是对钦天监这个职位最大的宽松了。
一日之内……
邱康时后背冷汗直流,“是,皇上,微臣遵旨。”
皇帝看向万碌,眉头紧锁:“至于工部……”
沉默一瞬,皇帝看向许丞相。
“丞相如何看。”
许丞相站出来。
拱手一礼,“回禀皇上,微臣以为,若有可能,最好的是两边都保住,若不能,便开闸放水。”
皇帝:“为何?”
许丞相:“因为,京城无恙,方大周安康。”
这话一出,朝堂上一片安静。
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暗叹:丞相果然是丞相。
京城无恙,方大周安康。
是啊,京城不仅仅是京城,是整个大周子民的信仰。
京城,不能出事,也不可以出事。
皇帝一拍龙案,投过去的目光满是赞许。
“丞相所言极是,就按丞相说的办。”
“是。”
许丞相继续补充了一句:
“都已经到了现在,不若再等一等,等到水位过九线,若雨不停,即刻开闸,若雨停了,皆大欢喜,正好趁着这个时间,疏通城外百姓,最大限度的避免伤亡。”
刚刚他说开闸,无论什么原因,算是得罪了在城外有无数田地的大臣。
现在说上九线,也算是尽最大可能的缓和这些大臣。
若超过九线,不得不开闸的时候,便也怪不到他头上。
如此,便是尽可能的消弭了得罪人的后果,又给了皇帝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