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主街上的店铺里,有一个正撅着腚透过门板缝隙往外看的中年人。
他面白无须,撑着门板的双手还翘着兰花指。
他所在的店铺是主街上一个生意不错的酒楼,此时整个酒楼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大堂中有一张桌子上点着一盏油灯。
桌边坐着四个青年正慢慢的吃菜喝酒。
“遭了,万一这曾县令被他们抓走,可怎么跟皇上交代啊!这顾小姐的人靠不靠谱?”他嘴里不停的楠楠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外面的街道。
可是,自从刚才有三个姑娘追着一个黑衣人跑过去了以后,整条街道就安静的可怕,连前几日的狗叫都听不见了。
他转头瞪向那四个正在喝酒的青年,“就知道吃吃喝喝,不会勤快点出去看看吗?”
四个青年中,一个面容俊秀,一看就性格温柔的青年笑着道,“喜公公,您这个可真是冤枉我们了,我们这些跟着出来执行公务的侍卫,哪里敢擅自做决定,还不是要看公公们的吩咐吗?”
喜公公听了他的话,也不再趴在门缝里往外看了。
往日在宫里一直佝偻着的背,此时也挺得笔直。“这次能跟着出来执行公务,你们这几个小子可是烧了高香了。要知道我师傅他老人家已经十几年没出过京都了。
唉,也不知道师傅他怎么想的,明明外面这么多人都在行动。
偏偏让我们待在客栈,不许冒头。
这没有个功劳也就算了,若是让曾县令落到旁人手中,我们要如何回去跟皇上交代。”
“怎么,小喜子你是不满意我的安排?”一个有些尖细的嗓音出现在楼梯口,来人和小喜子的那身装扮有些类似,只是颜色不同,且做工更加精细了许多。
来人的年纪看上去只有五十来岁,但那光洁的脸庞和下巴,却让人一眼就能分辨他是来自宫里的太监。
小喜子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身姿矫健的就窜了过去。
恭敬的弯腰,掌心向上举过头顶,直到感受到一条手臂落入自己的掌心,才松了口气。
“瞧师傅,您老人家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哪能有师傅您的见识,这不是不懂就问吗?”
小喜子的师傅,宫里的老人陶公公,是前朝的老人。
之前是伺候先太后的,太后殁了以后,便一直在慈宁宫掌管着慈宁宫的大事小情。
陶公公的另一重身份,是宫中武力最高的两人之一,即便是皇上见了他,也是十分客气的。
这一次若不是受皇上所托,以陶公公的身份,根本就不会千里迢迢的来这西芦县。
皇帝给陶公公的命令,一是保住西芦县的县令曾庆,二是看顾着点抚养五皇子的顾小姐,若是有其他势力对她出手,就帮衬着点。
陶公公来了西芦县以后,明里暗里都探查了不少消息。
包括如今西芦县来了哪些势力,以及固心安的落脚点等等。
当他看到顾星安亲自出现在西芦县的时候,他还被这个小女娃的胆识小小的吓了一跳。
虽然顾星安手下的那些人把他藏得很好,可他毕竟是在宫里经营了六七十年的人,那双眼睛何其毒辣。
若不是后来发现张七也在西芦县中,陶公公差点都要考虑搬到顾星安附近去就近守着,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了。
前几天他也曾夜闯县衙,当时县衙里只有季云斐带着人守着,他原以为凭借着自己的功夫,能够轻松的来去县衙不会被人发现。
却差点在季云斐身上阴沟里翻船,让陶公公对这个年轻的小子产生了一丝小小的兴趣。
陶公公来到那四个青年坐着的桌边,几人都乖巧地站了起来,把位置让给了陶公公。
他们这些御前带刀侍卫,若是能得到陶公公一星半点的指教,那可就是他们天大的造化了。
不然按照之前,小李子那一路上嘀嘀咕咕唧唧歪歪的性子,他们这些出生于世家贵族的子弟,早就翻脸不认人了。
“陶公公,我们真的不需要去助那县令一臂之力吗?”一个长相俊朗的青年虽然不满于小喜子公公的唠叨,却也与他有着相同的担忧。
这次西芦县的情况简直是混乱无比,除了没有异国的奸细,景朝里稍微大一些的势力基本都到场了。
曾庆是孤身一人,连他的新婚夫人都和他离了心。
光靠着那顾小姐手下的这些人,真的能稳住西芦县吗?
“担心什么,既然我让你们静观其变,就出不了什么大事。你们就等着明天看好戏吧。
刚才从酒楼门口跑过去的那四人。难道你们还看不明白?
那顾小姐定然是张开了口袋等着人入局呢。
若不是人手充足,你们怎么可能看到三个人追着一个人跑?
可见人家是心里早有成算的,用不上我们帮忙了。”
“那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之前同小喜子搭话的那个小青年表情有些不情愿。
却被陶公公瞥了一眼之后,不敢吭声了。
“皇上能派我来带你们,就是怕遇上了别的势力破釜沉舟,带着那些不讲规矩的老家伙来。可见这任务在皇上心中,十分的紧要,又有些危险。
如今你们毫发无伤,且什么事都不用做就把任务完成了,你们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陶公公说的对,是我狭隘了。”俊朗青年诚恳的低头认错,脖子一片羞红。“只是原以为会跟着陶公公大干一场,能有幸见到公公的英姿,一时落差太大有些遗憾。
陶公公从桌上的筷篓中使出一双还未使用过的筷子,加了一块酱香卤肉,放入嘴中。”现在的小子们啊!连便宜都不会占了,真是越来越傻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