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赞苦笑道:“我以前就是想这样的啊,虽然背个不孝之名,但我全不在乎,可此一时彼一时,没办法了啊。”
“荣辱立然后睹所病,现在杨氏声名鹊起,不过是盛名之下,后缀半句是‘无虚士’?还是‘其实难副’,你我都心知肚明,所以儿子同老子,一个栖栖,一个惶惶,都是有症结所在的。”
老赵点了点头,意料之中,又是给他斟酒,“你继续说……”
杨延赞也是找到倾诉之人,竹筒倒豆子,“如今的杨府有多少蝇营蚁聚?不是我这当儿子的吹捧老子,我老爹那德行,没的说,委实无瑕。”
话说到此,杨延赞顿了顿,看着老赵。
两人目交心通。
“嘿!”老赵一拍桌子,“你夸你老子,我不反驳便是认下了,非要得我拍手附和?”
杨延赞会心一笑,才继续说道:“老话说,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俗话又说,苍蝇不叮没缝的蛋,那谁来做着瑕疵之人呢?老爹这次金盆洗手是你提出的,我也乐见其成,故而一直顺水推舟,没曾想连天子都有所上心,那便遂了圣意,大操大办一场,至少立了投名状,咱现在是真树大招风了,可也一切明了,我也可以看清各路的局势,化被动为主动。”
老赵是真欣慰,没有俩耳朵挡着,嘴角都要咧到脑后跟了,却还是习惯阴阳怪气,“难怪我教你这么多年都才是个五品,原来心思都用在这种歪门邪道的地方了。”
杨延赞只当他是赞许自己。
“别人都看出我精明市侩,不就都来拉拢我了?都以为我趋炎附势,那我这最好拿捏的便是他们最要争抢的,反倒不会轻易被其中一方手拿把掐。”
老赵叹息一声,知道杨延赞把自己放在了首当其冲的位置,不由感叹道:“你要是武道再上层楼,便不会考虑这些腌臜事情了。”
杨延赞摇摇头,“我这已经把你当作三品精熟境界之上的神人看待了。”
老赵没觉得有什么被驳了面子的,只是笑道:“那不成,我不修武道六品了,但三品之上还差些,为了不辜负你的期望,我再加把劲,努努力,试着往上蛄蛹蛄蛹了。”
杨延赞还是摇头,有些口无遮拦道:“天意难违啊,您老一趟京城去下来,我是真的心惊肉跳,脊背生寒……”
“够了!”
老赵忽然高声,直接打断这个禁忌话题。
杨延赞也是不再多言。
去了一趟越王府,知道来龙去脉的杨延赞,确实没有杞人忧天。
这段时间,他冥思苦想,几乎熬干了心血。
天老爷是何等存在?如何违背?
老赵在京城西郊做了什么?且不说捅了多大娄子,既有因,必有果,他日果报临门之时,他又该如何应对?
那女婿认不认都是实打实的和自己女儿睡了,米已成炊,杨家能置身事外吗?
显然不能?
自己没这通天的本事,就只能东走西顾,合纵连横,狗苟求主了。
这些事情,都没法与外人说,与自己人也不能。
因为说来可笑,如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老赵心里骂了一句全是何肆那狗东西惹出的祸事,嘴上却道:“你这一会儿老话说,一会儿俗话说的,满嘴道理,我都这把年纪了,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张口就是老话,你听不听?”
杨延赞点头,“自然是听的。”
老赵轻声道:“一人支柱不成家,有事一起扛,知道便算作是分担。”
杨延赞拍马道:“老赵这话说得有水平,果然感觉肩头一松,担子现在是咱们两人平摊了。”
老赵却是好意提醒道:“起码让你爹知道一鳞半爪吧?你不怕树欲静而风不止,就不怕子欲养而亲不待?”
杨延赞心意已决,斩钉截铁摇头,没有说话。
老赵扯过酒碗,自顾自喝了几口,便是伸手擦汗,面色有些苍白。
杨延赞才见端倪,皱眉问道:“老赵你怎么了,虚的都冒冷汗了?”
老赵艴然不悦道:“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我老光棍子一条,阳气足,现在深秋露月,夜凉自然额上凝露咯。”
杨延赞才不信他鬼扯,“你少来哄我,我又不是宝丹那傻丫头,有这么好糊弄?你阳气足你应该冒白烟才是啊?”
老赵顺势话锋一转,“你还别说,宝丹那丫头,真不傻了,我看是时机到了,迟慧藏不住了,最近都开始长脑子了……”
与此同时,杨元魁房中,一道视之不见的阴神矗立,乃是老赵刻意分心停留此处的。
花了极大的气力,才将别院之中与杨延赞的对话,捕风捉影,附耳射声到此。
杨元魁虽听得隐隐约约,好在是一字不差,早已泪流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