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南榭笑道:“所以,这个世界有平等吗?有公平吗?不,没有这些,他们只是达成了一个平衡,极致的公平就是无。这世间所有的人在同一瞬间灰飞烟灭,这其中有一个人早了一秒或者晚了一秒都不行,都叫不公平。所以在东方的哲学体系下,如果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种极致的混沌状态,算圣人了,但是圣人有几个?就这成仙了道的修为谁行谁上,绝不强求隔壁张三李四必须成圣,但西哲就能做到人人平等。伟大的西哲古圣先贤说,广大的奴隶是会说话的工具,负担沉重的体力劳动。不能视为国家的一部分,他的弟子阿德说,有些人天生即是自由的,有些人天生就是奴隶,对于后者来说,被奴役不仅是有益的,而且是正义的。西方自由主义之父约克在政府论中这样写道,所有事物都是平等的、独立的,没有人应该伤害他人的性命、健康、自由及财产括弧除了那些带脚镣的非洲人哎,你这这这这玩意儿,格局就打开了,人人平等,但有些人他不是人,在我们这儿说谁你是猪,这是骂人,但在他们那,如果说谁你是猪,那完了他把这个两角生物宰了,也不会有任何道德上的负担,因为他虽然长得像个人,但我规定他是猪,所以自由之夫。这个理论呢,精髓就在那个括弧里。想要享受公平、自由、平等,那得先由我来定义你是不是人,你都不是人了,你配享受个屁呀?澳大利亚土着不是人,美洲土着不是人,屠了没毛病,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非洲黑叔叔啊不是人,奴役他不仅是有益的而且是正义的。不但如此,白人之间也在争谁更是人?翻开西洋的战史咱就把一战二战都算里头,他们打啥呢?打的就是谁更是人。曼人、萨人、斯人等,谁更配人人平等不说理论看结果,昂格鲁萨克逊人赢了,他们现在付出实际行动的东西,不正是当年小胡子宣传曼人应该配享受到的东西吗?所以,珍惜当下吧,说不定哪一天就咱们就都不是人了。”
艾楚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终于明白了。”
红叶和艾迪儿也觉得这理论好奇怪。都很好奇地看着这嘚瑟的货。
艾迪儿突然笑着问道:“作为一个人,不是生活在真空里,现实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高端一点的琴棋书画诗酒花,婚恋,职业,业绩,竞争,等等,到处充斥着不公平不平等。自身该怎么调节对待?”
此话一问,红叶和艾楚儿静静看着潘南榭。
潘南榭想了想,说道:“我只能随便说说。顺其自然!通常都是因为我们别无选择,没有办法了,但是往往就在我们别无选择,没有办法的那一刻,事情才开始有了转机。这是道门庄子最大的一个核心。你会发现庄子经常告诉我们说要顺其自然,要随顺万物,就是道理谁都懂,但是人一开始很难很难能做到顺其自然的。你想我们内心里面有一个非常想要的东西,有一个心愿,或者有一个目标想去达到的时候,我们会想尽各种各样的办法,即便我们内心隐隐的知道可能真的要不到了,但是但凡有一点希望,你就想要去尝试它,于是就试着试着就试出了执念。执念是什么?执念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啊。但是感动往往也就在这里。很多时候我们是奉献了自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诚意,然后最后感动了自己。直到我们用尽了所有的办法都没有办法撼动那个结果的时候,我们只好对自己说,算了吧,算了吧。我觉得这是一句非常重要的话,就当我们停止造作,停止所有人为的干预,真正做到算了吧的那一刻,才是顺其自然的开始,而往往在那一刻,命运的馈赠才会翩然而至。我举一个例子,我非常喜欢一部电影叫回来,我认为这是国语电影近十年里极难得的佳作。回来的故事特别好,故事线也很简单,就是一个家庭因为时代的原因经历了一些变故,丈夫回来的时候发现深爱的妻子失忆了,然后整个故事的最高任务就是这个丈夫用尽各种各样的办法,就想要帮助妻子找回记忆,认出他,他用了各种方式,包括找街道的人出来作证啊,呃,请自己的女儿来帮忙啊,然后用照片,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就是为了试图唤醒妻子的记忆,然后就是失败,失败,失败。每一次观众都觉得就差那么一刻,感觉马上就要想起来的时候,女主老师扮演的妻子就那个表情,瞬间转到陌生。这部电影的最高潮,也是我觉得她最经典的一个瞬间,就是男主老师扮演的丈夫,他谈起妻子熟悉的旋律渔光曲。我们看到妻子,仿佛有所触动。她搭上他的肩,所有人都认为想起来了。男主那一刻,那个脸部细微的抖动,那个眼泪非常动人的,那一刻,不止是他的眼泪,也好像是我们观众的眼泪一样,就好像我们跟着他们在沙漠里走了很久很久,终于看到彼岸的感觉。可是下一秒,女主的眼神变了,她打掉了丈夫的手。我们看到男主又哭了,努力了那么久,还是失败了,所有人都绝望,但是故事恰恰从这个时候开始,我认为才真正活了。这里有一幕非常关键的戏,是爸爸和女儿的对话。女儿说了一句话,看似轻描淡写,但是我认为这句话是整个故事的题眼。她说,爸,你想那么多办法,不就是为了接近她能照顾她吗?其他的还重要吗?其他的还重要吗?庄子里头讲过一句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人间世和德充符里面分别都说过,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我们回看回来这个故事的前半段,他其实就是在用尽各种各样的办法,历尽各种有为而不得的痛苦,直到那一刻,丈夫才意识到不可奈何。那一刻就是算了吧,当我们算了吧的那一刻,我们才会收手,停止造作,停止所有人为的干预,顺其自然,安之若命。
而很妙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呢?就是故事从这里开始有了一个新的走向,丈夫放弃了那个一定要让妻子认出他的执念,开始用另外一种方式陪伴她,他常常过去给她念信,念自己写给妻子的信。我觉得这是整部电影里面非常浪漫的一个情节,男主老师用了特别平实的语言,特别平实的语音语调去在信里面完成自己的倾诉,去用信一点点缝合这个家庭的创伤,用念信这个动作去完成他对妻子的另外一种安安静静的陪伴。这整部电影的结尾特别有味道,很多很多年以后,丈夫陪着失忆的妻子去火车站接人,接谁呢?接自己。作为了解内情的我们观众而言,可能这一幕看起来会有点讽刺,就明明男主真实的丈夫就在这里啊。可是丈夫手上还举着一块牌子,写着自己的名字。但那一刻,真相还重要吗?那一刻牌子上的丈夫的名字不仅仅代表的是这个人,它还象征着妻子的希望,而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已经在用另外一种方式去完成他的陪伴了,他们俩也在用他们的方式去完成对命运的和解,这何尝不是一个美好的结局啊,知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我后来发现,好像这个过程他没有办法跳过。你想,当我们内心里面有一个心愿,或者是有一个非常想要达到的目标的时候,你怎么可能停止努力,一定会去努力的呀。努力通常有两种结果,一种就是历尽千帆,终于要到了,那当然很好,但也很有可能还有另外一种结局,就是我们做了所有的努力,都没有办法撼动那个结果,这个时候我们往往是绝望的。而为什么我说我每次心情沮丧的时候就会想要去看庄子,因为庄子就是在我绝望的时候告诉我,算了吧,当我们就是别无选择的时候,我们当然就会收手,给自己松绑,停止所有人为的造作,随顺自然,安之若命,而往往故事在这个时候才真正开始。美妞们,听懂了不?”
三个大美妞傻傻地盯着潘南榭看着,回味着刚才的话,各有各的记得领会。
艾迪儿慢慢说道:“这不就是不求结果,只要过程吗?”
红叶说道:“也对。但是不全对。我认为是凡事尽力就好,一切看天意。”
艾楚儿却轻声说道:“只管付出,不谈亏欠,不强求结果。”
潘南榭笑道:“你们说的都对。就是这么个意思。天下没有任何一件事规定付出必须要有回报的。所以才有了所谓的不公平不平等。”
艾迪儿突然问道:“听说南宫家大年初五举办盛会,又是南宫老爷子八十大寿。我们要不要去一趟?”
艾迪儿嘴里的“我们”,估计就是她和林溪,韦珊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