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内。
纪明赫正懒洋洋地窝在病床上,窗开着,他靠着枕头偏着头凝望着皎白的月光。
他刚才已经安排魏昭去给宣子期送东西了,这会儿魏昭却还没回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这时候手机上也迟迟不见宣子期给他发消息,他心里有点担忧,又傲娇了一把,想着如果宣子期再不主动给他发消息,他就要闹了。
医生说他并无大碍,他身体素质好,检查过后发现也没什么事,不过还是需要稍作休息。
尤其是在听说纪二少爷舍己为人勇救自家艺人之后,医生护士更是对他竖大拇指。
连小护士也忍不住八卦,这男艺人一定是纪少爷很看重的人,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他还在担忧着宣子期的状态,于是打开手机主动给宣子期发了条短信。
【纪明赫:我没事,你放心吧。】
虽然人家还没问呢。
几乎是下一秒宣子期就回复了。
【宣子期:好,魏助理还给我送东西了,我现在能跟刘导请假去看你么?】
一听他要来看自己,纪明赫立马嘴角咧到了耳后根。
【纪明赫:可以的,我允许了!】
【宣子期:那我现在就过去看你。】
发完信息,纪明赫心里简直跟吃了蜜糖一样甜,瞬间觉得身上那点疼痛已经微不足道了。
他正想着,然而下一秒,病房的门被赫然推开,只见纪明哲和阿南匆匆地走进病房,阿南脸上的表情写满了担忧。
纪明赫原本还在上扬的嘴角瞬间就耷拉下来,他眯了眯眼,还没开口说话,就见阿南已经一张慌张地扑到了他床边,关切道:“明赫,你没事儿吧?”
纪明赫冷眼看着阿南,不动声色地往离他远的位置挪了挪:“你们怎么来了?”
“大半夜,你车的定位在医院,一定有情况,魏昭给我打个电话说明情况,所以我才来看你,”纪明哲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死就行了。”
纪明赫翻了个白眼,心说魏昭这个傻缺,净好心办坏事。
他本来都不怎么疼了,看到这两个人瞬间觉得心里堵得慌。
阿南绞着手指,低头不安地嗫嚅着:“魏助理说你是为了救那个叫宣子期的才奋不顾身地扑到他身下,明赫,他不过是区区一个小艺人,你可是纪家的二少爷,怎么犯得上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他呢?你太傻了。”
纪明赫笑了笑。
“阿南哥,都是人命,哪来的什么区区之分?”他歪着头,若有所思道,“大概是我至亲之人都离去了,所以我神经特别敏感,见到他人有危难我一定不会见死不救。你说是吧,大哥?”
他说完,眼瞧着阿南是身子抖了抖,于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阿南哥,你怎么了?你抖得好厉害啊。”纪明赫诧异地张了张嘴,“你在害怕什么呢?”
阿南低着头,双唇紧抿着,看上去清瘦又俊俏的人却处处透露着一股阴鸷之气。许是纪明哲不忍见他这样,于是把手放在了他的肩上,对纪明赫斥责道:“明赫,你不要总是针对阿南,我知道沈峪的死一直是你心里的一个结,但这跟阿南无关,你不要牵连旁人。”
又提沈峪?
气氛突然变得凝固了,纪明赫眼神中瞬间多了一丝煞气,自打上一次宣子期上了纪明哲的车他便心生警觉,他生怕纪明哲也发现了宣子期的秘密。
不可能,宣子期就是沈峪的秘密他一定要保护好,决不能让任何人再次把沈峪从他身边夺走。
尤其这眼前这两个人,一个心思叵测,一个是非不分。
纪明赫想着想着便笑了,他毫不避讳地直视着他哥的眼睛,似是话里有话:“哥,你这话就严重了,什么结不结的,我只是好奇阿南哥怎么能抖成这样?现在天也不冷啊。再说峪哥都走了,就别总提他了,免得每次你一提,阿南哥都像被鬼上身了似的。”
“你放肆!”
纪明哲正要发怒,却被阿南拉住了手腕。
阿南紧抿着嘴唇,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深深地低着头,把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戾气遮掩得很好。
少顷,他轻轻松开纪明哲的手腕,声若蚊呐道:“阿哲,你们兄弟俩别因为我一个外人吵架,我知道我终究不是纪家人,比不得你们和沈峪感情深。沈峪已经走了,死者为大,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我也早就放下了,明赫,我只希望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别再误会我了。”
要不是天生第六感很强,纪明赫差点就要被他这精湛的演技骗过去了。
纪明赫咧嘴一笑,手里觉得很痒,哦,串儿没带呢,想盘串儿了。别人尴尬脚趾扣地,他一尴尬的时候就想赶紧盘串儿。
这时候,门外又传来了两道声音。
护士:“这个点儿他还没睡,刚才我瞧着有人进来看他了,你可以进来的。”
“好,谢谢护士。”
下一秒,病房的门再度被打开,护士领着一个漂亮男孩走了进来。
那漂亮男孩手捧着一束黄色小花,看到病房内的三个人瞬间愣了愣,哦,他愣的原因当然是两个碍眼的不速之客在这儿呢。
宣子期扁了扁嘴,真是没想到啊,早知道这俩人在,他就不来了。
但来都来了……
他直直走向病床,把花递给纪明赫。
纪明赫一看到宣子期,一双桃花眼瞬间就弯成两道弯月:“哟,来看我还买花呀,讲究。”
宣子期诚实地摇摇头:“不是,在场馆外面的小花坛摘的野花。”
纪明赫:“……”
也对,这大晚上的花店早就关门了。
宣子期又看了眼纪明哲,他不等纪明哲说话便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郑重地朝纪明哲鞠了一躬:“对不起纪先生,都是我的错!因为我在拍摄节目中出现技术失误,才导致纪总受伤!纪总的医药费我会全部承担,如果您要开除我我也绝无怨言。”
言之凿凿,情之切切,话里话外诚意满满,都是一个歉疚。
纪明哲微怔,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其实自打刚才宣子期走近病房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完全被吸引住了。宣子期永远是那么个独特的人,那张脸上的表情也永远灵动,无论是初见时的委屈不安,还是再见到时的张皇失措,甚至是后来这张脸是频频出现的羞赧之色,都让他过目不忘。
他调查过这个宣子期,宣子期从小家境贫寒,父亲又是那样的下三滥,却还是凭自己的努力考上宁海大学,即使身体羸弱多病却依旧勤工俭学,还要打工维持生计。
这样一个可怜又坚强的男孩,漂亮又有分寸,自然容易受人喜欢。
尤其是在之后,他在和宣子期面对面时,偶尔捕捉到那张楚楚动人的脸上泛起的红晕,这无疑是给他带来了莫大的惊喜。
宣子期虽然不能宣之于口,但那眼神骗不了人,他一定是对自己有意思的。
纪明哲承认他的心痒了,面对这张和沈峪八分像,却又带着细微不同的脸,他总是忍不住看过去。
而如今,宣子期抱着那束花,脸上只有疲惫、愧疚和难过,微微泛红的眼圈让人心疼,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