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从马背上跌落。
再也没有站起来。
裴晏清驰骋沙场,戎马一生,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本应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接连失去了生命里所有重要的人。
生他的母亲大出血而死,身居高位的父亲被联手害死,未曾谋面的夫人因病离世。
而他自己,为除外患,领兵出征,却死于内忧。
失去了主将后,士兵们群龙无首,军心大乱,拼死抵抗。
裴晏清落得个“贪功冒进”的评价,仿佛全是他一意孤行,才引得主力军被歼灭。
最后,大魏是赢了,可赢得损失惨重,赢得血流成河,无数个家庭被拆散,民心涣散,国力直线下降。
为填补战争的损失,国库不堪重负,空虚得紧,魏逸成功上位后,为了充实国库,和他自己的口袋,剥削甚重,百姓叫苦连连。
可身在皇宫里不出宫门的人,怎会知民间疾苦?
新帝的脾气阴鸷不定,底下的大臣没一个敢说真话的。
毕竟勇于直言进谏的都已经被杀了,下场怎么惨怎么来。
那些人在魏逸还是王爷时,便归属于他的党派,知道他是个什么性格,也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魏逸听到的全是好话,他以为自己开创了个盛世,把宫中习以为常的奢靡生活当成是百姓的日常,看不到深宫之外埋起的枯骨,民众留下的血泪。
陈静韵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皇后,享尽荣华富贵。
在伪气运之子光环的帮助下,大魏逐渐恢复过来,可始终无法回到往日的辉煌。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其实不是什么罕见的情况。
只是像魏逸这种,但凡跟他唱一句反调,他就对付上来,见一个杀一个的……
要不是有光环的支撑,他早就被人唾弃至死,起义推翻了,王朝怎么可能稳定得住?
蛇鼠抱团成一窝,遭殃的只有无辜的百姓。
包括裴晏清。
也涵盖其余进谏真言的臣子。
那些人,本不该死,也可以不用死。
所以容缈来了。
她不想他死在边陲之地,也不要在家干等着,之后等来他在边关枉死的消息。
她想听到的是捷报,是好消息,而不是冷冰冰的死讯。
还有千千万万个像她一样的人,在等待他们的归来。
裴晏清的喉结艰涩地滚动了一下,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放松些,“此行可没有你爱的桃花糕。”
他想说的当然不止步于此。
桃花糕只是一个借喻。
她放弃的,不仅有那些香软可口的点心,还有安逸清闲的生活,她赌上了一切,乃至生命。
可前方都有些什么?
不寻常的风雪天气、猛烈的沙尘、豺狼猛兽,甚至尔虞我诈,人心的博弈。
无一不是与她从前的生活背道而驰的危险,任何一项单拎出来,都足以置人于死地。
容缈点了下头,“的确如此。”
她在他怀里仰头,看向他的目光里含着明媚的笑意,“可是有你啊。”
既然前路未卜,那便携手并进,生死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