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厂提督走出,跪地行礼。
“回皇上,自去慧能寺清修之日始,襄王妃一直安分守己,不曾私自离开过所居院落。”
“京中唯有昌乐侯夫人与贺家大小姐去探望过她,襄王殿下也时常于夜间去送些吃食等物。”
“但今日上午,襄王妃之妹叶韶华,混在香客中去见了襄王妃,她还未走出寺庙,襄王妃便骤然呕血昏迷。”
皇帝“啪”一下猛然把折子摔在了桌上。
“大胆!瑾儿是中毒了还是叫人气病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无人来报给朕!”
内厂提督叩首在地。
“皇上息怒!”
皇帝皱眉压了压火气,他并未让人看守叶舜华,既然无人来报,也只能是她无意上报。
“继续讲。”
“是。襄王妃武功卓绝,臣的手下只能隐于暗处,因此襄王妃姐妹的具体交谈内容并未听清,但后来王妃发怒,怒斥叶韶华之言倒是字字皆清。”
皇帝沉着脸深思,语气缓和了些。
“她都骂了些什么。”
内厂提督马上把手下上报的内容复述了一遍,皇帝听完面色不显,可心里却刮起了风暴。
叶舜华素日口无遮拦,但她绝不会无故诬陷谁,更不会信口开河。
她训斥她庶妹有眼无珠,还明说了二皇子妃戚姝炜“敢对皇嗣下手”……
皇帝缓缓把玩着一颗玉寿桃,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国事缠身,皇帝每日光看那些废话请安折子都睡不饱觉,更没余力关心自己儿子的后宅事。
本该有的皇长孙没了,他自然伤心,但作为人父,早知生育这种事,无论是于母亲还是于其腹中孩子而言,都是在过一场生死关。
过关是幸,不过关……便是命。
强求不得。
何况是皇家的孩子,要平安降生、顺利长大,难上加难。
正因为想通了这些,大理寺也早已经盖棺定论,且当时战事未平,皇帝才并未细究那件案子。
终究是件伤心事,何苦拎出来折磨。
人嘛,难得糊涂。
可如今叶舜华那样小心谨慎的一个人,竟堂而皇之将这样见不得光的一件事宣之于口……
不得不令皇帝犯嘀咕。
他可以不知道,哪怕只隔着一层窗户纸,没人来捅破他就可以不追究。
但若是知道了,尤其是知道了他的正头儿媳妇,作为嫡母却戕害他的皇孙,他不可能继续装糊涂。
“瑾儿并非捕风捉影之人,你命人去查一查,看看朕那两个皇孙不幸夭亡那段时间,戚姝炜与她身边的人是否有什么动作。”
叶舜华既然将这件事说了出来,说明戚姝炜很可能做了损伤她的事,必非空穴来风。
兴许便是这一趟,叶舜华觉得是戚姝炜给她下了毒,所以才一怒之下撕破了脸皮。
“此外,瑾儿中毒一事很可能也与她有关,务必尽快查清,查清之后马上来报给朕。”
内厂提督领旨之后悄然离去,皇帝继续翻着奏折,最终在翻到一本刑部呈上的折子上,停留了许久。
他越看心里的火越旺,也越看越觉得脸皮烧得慌。
这阵子刑部的折子不断,进展并非飞速,但收获可是不小。
几乎每日,都有被掌握了实际证据的贪官,先后于各地被刑部捞出了水面。
真是好大一张网,捞起无数大小朋党,所犯罪行罄竹难书。
大乾朝维持至今,国祚已近千年,下坡路也走过,到先帝那一代又见起色。
皇帝自诩是位明君,文治武功两手抓,堪称中兴之主,志在千古一帝,夙兴夜寐惟愿四海升平、安民济世。
可帝位即无人巅峰,往下看去只能看清一小片朝堂,更下则是云层、是迷雾,凭一双肉眼他看不到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