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气病了。
为避冲撞叶舜华生辰,新任钦天监监正与礼部和大理寺勾兑了一下,给严逾洁之父定的行刑日期在二月中旬。
人落入方毓厚手里,审讯的内容自然不简单。
身骄肉贵的严大人受不得刑罚,又听被判了斩刑,而唯一的救命稻草安宁润也已离京,当即忍不了了。
为了保命,他把如何行贿安宁润的事说了出来,还招供出了贪墨案是由他献给安宁润的大功一件。
皇帝看到诉状心口堵得厉害,未等看完便气昏了过去。
太医院的好手齐上阵,一通针灸倒是把皇帝唤醒了。
奈何皇帝醒了之后,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连章院使都连说棘手。
元美人下的毒虽拔除了余毒,但到底是日积月累伤了皇帝的身子,皇帝本就一直在进补。
接连肝火大动,怒极攻心,皇帝的身子受不住了,一病如山倒,一夜白了头。
重明倾尽所学,全力救治皇帝,也只能暂时稳住病情吊住命。
在大皇子安仁荀与准六皇子妃贺还燕的帮助下,搜罗到了好些稀奇医书药典,重明与章院使点灯熬油的轮流研习。
在此期间,皇后衣不解带,侍奉汤药。
皇帝张不开嘴,皇后便用瓷勺撬开他的嘴,用麦秆一口一口将药度给他。
重明一套接一套新针法,章院使一副接一副新药方,如此才换来了皇帝突然一日只手指能动,在皇后手心中颤颤巍巍写下了一个“四”字。
皇后抹着泪问:“皇上的意思是让皓儿监国?若是,你就眨眨眼!”
皇帝艰难眨了两下眼,便又睡了过去。
于是安永清移居宫中,提前体会到了皇帝的艰辛。
只是这份艰辛落在安宁润的耳中,可把他气得七窍生烟。
“到底是轮到他了!储位到底是落在他手里了!他好在哪!无非是从中宫的肚子里爬出来!投了个好胎罢了!”
清鸢十分淡定,手中还捏着滕州的好些公文,做样子等着给他看。
殿中还有几位将官,包括遐沧也在,听闻京中的消息,都是来议事的。
闻言,清鸢抬眸看他,面上似乎带笑。
“殿下是否想再争一争?”
安宁润错愕,拧眉思索一会儿。
“父皇允他监国,便是属意于他,本王拿什么争?即便是争过了,名不正言不顺,岂非被会天下人骂乱臣贼子?”
清鸢把公文放在了一边。
“成王败寇,历史由胜利者定义和书写。况且襄王虽受命监国,但并未被封为储君。眼下是唯一的机会,皇帝病危,却未立储,谁争到了便是谁的。”
“纵使皇帝他日好转,木已成舟,为了朝廷稳固,国本不可动摇。”
安宁润有贼心没贼胆,还是犹豫。
“这……能行吗?”
清鸢心中瞧不起,却还是拿出了几分耐心道:
“丁太医不是说,皇帝已经动不得也说不得话了吗?那这监国的旨意,到底有是没有,全看人认是不认。”
“口谕不足以为证,不见圣旨,便大有讹传之嫌。有人篡权意图夺位,殿下身为皇子,自然该清君侧,拨乱反正。”
“只要殿下赢了,乱臣贼子,便是他人。”
“一应筹划准备,我都已为殿下办好,如今只差临门一脚,殿下莫不是反生了退意,想将皇位拱手让人?”
“上百万两银,殿下便任由白花了?只扔出去,听个响?”
安宁润拧紧了折扇,阴着脸沉吟半晌。
想到花出去的银子,他肉疼,想到日后要对安永清,尤其是对叶舜华俯首称臣,他更是牙痒痒。
在房中转了几圈,脚步忽然一停。
“本王这些年忍辱负重,筹谋至今,银子也自然不可白花。四皇弟已经抢走了本王太多东西,你们要为本王一样一样夺回来!”
开明三十九年六月初六,滕州起兵,举祁王旗帜,以“清君侧”为名,挥师北上。
因未见诏示圣旨,沿途州府官员顺服者众多,反抗者亦多数被俘或被斩于马下。
见此情形,安宁润惊喜不已。
他原以为他招买来的兵马,只经仓促训练,应对官军该难免吃力才是。
不想竟如刀切豆腐,摧枯拉朽。
战报入京,一石激起千层浪。
西萝之战去年刚结束,朝廷未过休养生息阶段,如今国库银两和粮草储备,支撑不了大军久战。
看着折子上对方兵马像是凭空出现,已突涨至二十万之数,安永清与褚固头疼不已。
安宁润身为皇子叛乱谋逆,能拿主意的自然该是皇帝,但皇帝如今病重,谁也不敢贸然叨扰。
若皇帝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能不能撑过去。
安永清只得在叶舜华的指点下,派出了二十支留守卫并传令给附近各都司,发兵对抗镇压。
另着兵部、户部等官员,齐心协力筹措后备粮草事宜。
但二十支留守卫也不过十万余人,能拖得一时,却拖不得长久。
他只是监国,皇帝病发太突然,也并未来得及告诉他对应兵符等放在何处,他调动不了最精锐的上直卫和三大营。
如此,三十六支留守卫还要留下十六支,用以戍卫京师。
叶舜华也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皇帝这场病真的是谁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