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菊死了,收到消息时她的心已坚如铁石,只觉得像被猫挠了一下。
然后她开始更多担心起计划、大局,于叔交给她的命运,让她没法沉湎于哀痛等各种感情中。
她知道自己麻木,越来越麻木,越来越不像一个人。
所以她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跪地痛苦万分的于叔,似乎在说“这难道不正是您想要的吗?大家都在按您规划好的路线走啊”。
于宾辅越发看不懂他拉扯大的小主子,怔愣了片刻,咬咬牙又道:
“即便是您一直存着善意的敌军主帅,那名叶家女,她这一路,难道便如您想的一般,都是顺心遂意的吗?”
清鸢阴暗的眼神中有了几丝清明,但她还是安静等着他说下去。
于宾辅看到了巨石有被撬动的迹象,忍着对叶杨两家的恨,继续说了下去。
“难道她愿意打仗?她愿意铁甲代红妆?她愿意南征北战舍生忘死?她愿意自幼泡在兵书中、战场上?”
“如今你与她站在了对立面,成为了敌我仇雠,何尝不是天意使然?”
“她的命运,因她外家姓杨、母家姓叶,便是从一出生开始注定必要挑起两家大梁,对得起两家所谓的忠烈之名。”
“您……又何尝不是?您的身体里流着向家的血,您的身后是千千万万向家军,您是向家后裔,您受向家军供养长大,为向家复仇,便是您无法摆脱的命运啊……”
“您若不能理解,老奴也不怪您,只希望您能想一想,纵使王爷是罪有应得,可全天下向姓人何辜?因安氏一怒而死的那些百姓何辜?”
“您从来不只是在复仇,您也是在为那些无辜百姓讨个公道,让他们能沉冤昭雪啊!”
话到后来,清鸢的眼神一直落在那方印信上,直到于宾辅说完,才缓缓动了一下。
“鸢儿,我也不愿打仗,但……总要有人肯为百姓站出来,总要有人告诉那些为了私欲而掀起战争的人,无意义的流血牺牲,必须付出代价。”
这一刻,于宾辅的话和叶舜华说过的话,阴差阳错落在了清鸢心里的同一处,并在那砸出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于叔……您说得对。”
清鸢走上前去,扶起了于宾辅,把拐杖塞回他手中。
“做错了事,的确该付出代价,无论那人,如何位高权重。”
不只是复仇。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将清鸢脖子上的枷锁打开了一点。
更好像即将沉入泥潭、污泥没顶的人,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托了一把。
究竟是谁托的,事已至此似乎已不大重要。
她呼吸到一些与平日不同的新鲜空气同时,心里也轻快了些许,仿若向家军此番也不是造反,而是吊民伐罪,终于师出有名。
不只是仇恨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