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漪满不在乎地往后一靠,端起放在眼前的红茶慢慢喝了一口。
才缓声道:“挂就挂了,他能如何?”
易小满被她这嚣张的语气噎住。
半晌才小心翼翼道:“都知道小姐您对李家公子痴心一片,但老爷不会同意的。”
说完,见齐漪满脸平静,没有动怒的意思。
心道小姐今天回来似乎心情不错。
于是又大着胆子多说了几句:“陈少爷——”
易小满刚起了个头,便见齐漪眉心一蹙,似乎很不满意她如此尊称对方。
易小满马上改口,苦口婆心道:“陈若南虽是老爷义子,但谁都知道,老爷是为了您才对他那么好的。”
“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他自小与小姐一起受老爷教导,你们的情分自是不比寻常。”
“而且陈若南也算是一表人才,文采武功都很出众,”易小满道,“奴婢知道老爷有心想把您配给他,您很生气。但是小姐,齐家的情况您也知道,今后若是没人辅助您接老爷的位子,怕是压不住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伙啊。”
为了小姐,易小满算是豁出去了,什么话都敢讲了。
也许是这次在山上遭遇的暗杀和意外让她有了危机感。
连出门读个书都这么危险,以后小姐坐上那个位子,不更招人嫉恨?
老爷这齐家嫡系的一脉子嗣单薄。
虽然这么多年娶了八房姨太太,但愣是没诞下一个麟儿。
若只是如此便罢了,偏生在嫡系子嗣单薄的同时,齐家旁系可谓是枝繁叶茂。
而且听说这一代,还有几个挺杰出的小辈。
两相对比,别看齐漪现在仗着齐正阳在风光无限。
万一齐正阳有个什么意外,她的处境将会一夕颠覆。
易小满其实不是土生土长的齐家下人,所以对旁系那些没什么归属感。
她是幼时被小姐救回来的。
那年西北大旱。
异族越过边界线,在国界附近的村落烧杀抢掠。
易小满全家都死了。
她因为年纪小,被母亲压在身下在火海中苟活了下来。
本以为逃得一条性命,却又被人贩子捉住,一群孩子像牲口一样被拴在一条绳子上拖着。
烈日炙烤着大地,年幼的易小满徒步被拖着走,神情恍惚。
她一时竟分不清是这皲裂的大地更缺水,还是自己更干枯。
‘神啊,来个人吧,杀了他们!’
她曾这样满怀恨意的在心底祈祷,显然神没听见。
‘要是有人能救救我们就好了。’
她和那群一起被绑的孩子十分共情,大家共同谋划“越狱”。
然而有人中途借机跑了,她没跑出去,剩下的孩子受到了毒打。
易小满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一天。
尽管她已经学乖了,她已经不会再祈祷,也不会怜悯别人了,尽管她十分渴望自己能活下去,哪怕只有自己。
‘让他们先死,只让我活下去就好。’
可是她的双脚还没长大已经糊成了一坨烂肉。
她真地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天。
就在那时,有马队经过。
那是一群衣着光鲜亮丽的军人,几乎人人装备精良。
那是北境的土皇帝,齐家的军队,几乎所有西北之人都知道。
那黑底红金二色的雄鹰图腾是那样瞩目,就连这群凶神恶煞的人贩子都要避让到一边,不敢抬起头来。
但易小满抬头了,她想最后看看这个世界。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与一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交汇而过。
那是一个看起来比她还要小的女孩儿。
女孩儿像个粉雕玉琢的精美娃娃。
她的眼睛里有嫌恶、也有好奇。
视线扫过所有人,瞥了易小满一眼,又瞥了她一眼,再瞥了她一眼。
最后,忽然出声道:“等等!我要她!”
那童音清脆。
音量不大,但所有人立即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