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正阳没料到他如此开门见山,既能说得通,不动武是最好的,毕竟他当前重伤未愈。
齐正阳收住拳头,缓缓点头:“正是。”
老道垂眸,深思良久,又是一声长叹:“当年先师为我取名忘机。”
忘机,是要他忘却世俗凡庸。
作为道家名,不可谓不寓意深远。
然而齐正阳却皱了皱眉,不明白他突然提这个干什么,与自家女儿又有什么关系。
“但我执拗,不肯避让,一定要寻求一个解脱,故而给自己取名为鉴真。”老道叹道,“这世间事,何为真实,何为虚妄,你分得清吗?”
齐正阳眉心已经深深拧起。
他虽承家教,自幼读书,但确实不是一个好学之人。
反而是一名俗人。
在刀尖血火万丈红尘里摸爬滚打,才有了今日的他。
齐正阳最不耐烦听这些所谓方外之人打禅机,他冷笑着爆了声粗口道:“老子活着就是真!老子做过的事走过的路就是真!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的事,别在这里给我废话转移话题!老子问你我家漪漪的事呢!”
听他说得斩钉截铁。
鉴真用一种似叹似怜似羡的目光望着他,半晌才道:“我自生来事事求真,从未说过假话。只一件事,问心有愧。”
“就是当年贵夫人诞下麟儿时,我窃取了一部分她的机缘。”
鉴真此时说起这事来,语气平静。
然而齐正阳却瞳孔一缩,瞬间目眦欲裂:“果然是你这狗贼搞的怪!”
风驰电掣的一拳瞬间到了。
鉴真不避不闪,在田雨惊恐的眼神中,硬生生受了这一击。
脸色苍白如纸。
鉴真擦去唇边血迹,抬眸,神色平静地看向齐正阳道:“如今我欲将当年窃取的东西还予贵小姐,还望总督大人行个方便。”
他话说到这份儿上。
齐正阳的雷行刀攥在手中,久久未能捅下去。
半晌,他将之架在鉴真脖子上,面沉如水道:“你叫我如何信得你?”
鉴真想了想,开口道:“陈少帅这次请我来,是为了贵府小姐身中邪祟一事,找我驱邪。我肯来,亦是为赎罪。”
齐正阳神色一滞。
鉴真用果然如此的眼神道:“我当年虽撒了谎,但说的有一件事却是真的。贵府小姐天煞孤星,克亲克友,厄运缠身,纵使平安降生,也很难长久,易半道夭折。我知总督痛恨于我,但不管你信不信,实际上,我的做法,一定程度上,延缓了这种厄运的到来……”
事实如此。
齐漪虽多年来被人叫做废物,但却平平安安长到了这么大。
齐正阳听着鉴真语气平稳的陈述,眸光微闪。
事实上,鉴真说得也不算错。
算算时间,正是宝贝女儿发生转变、突然有了进步、逐渐变得强大以后,天下格局大乱。
紧接着,齐氏一门,接连死伤无数。
齐正阳本不信这些的。
但女儿身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古怪,让他迟疑了。
鉴真看出齐正阳脸色不好看,垂眸一叹:“我只问一句,这个邪,还驱否?”
齐正阳之前从陈若南口中,对于这所谓邪祟之说,也有一定了解。
但显然,不及鉴真三言两语交代得清楚。
在他口中,邪祟入脑,会逐渐使人性情大变。
所以才会有似我非我之感。
他们都觉得齐漪变了,但为何魂瓷未碎,便是此理。
鉴真与陈若南交谈中。
一旁被压制着不能动的田雨眼底微湿,眸光闪烁,似想说话。
但咬唇半晌,终究闭上了眼睛,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