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恒安终于得了时间去归月坊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午后了。

然而，温小宛不在。

她去见了陆之行。

南照使团即将进京，陛下寿辰在即，所有的一切准备都做好了。

就要结束了。

或者说，另一个开始即将到来。

陆之行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熬到现在也不过是胸中的那一口气提着。

五万陆家军，镇国公府一百三十七条人命。

陆之行自己话，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为枉死的冤魂讨回公道来的。

好在，当初她代替了已死的陆归月，让活着的陆青雒隐藏在了暗处，在陆之行最后的日子里，有亲妹妹的陪伴，也不枉十三年辛苦筹谋，强撑至今。

温小宛上楼的时候心里有些乱。

她想到在王府别院看见陆之行咳血，暗红的血控制不住的咳在素白丝绢上，就连他干瘦的手掌也染红了。

可他依然笑着安慰青雒。

他说：“青雒，别怕，大哥还没看到想看到的结果，死不了呢！”

青雒一边用力的点头，一边无声的流泪。

那个画面好似刻进了温小宛的心里。

更让她忘不了的是，昏睡中的陆之行，突然半睁开双眼，无神的望着青雒身后的她，模糊的唤着：“月儿，月儿······陪着姐姐，别叫她一个人······”

青雒险些哭出声来，温小宛蹲下身，握住他的手，应他：“哥哥，放心吧，月儿陪着姐姐。”

即便褚云台医术无双，但医者，救的了病，救不了命。

用褚云台的话说，陆之行这十三年，已经是上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水了，没人可能再给他续命。

温小宛有些害怕，她怕自己辜负了那五万将士的英灵，也辜负了镇国公府一百三十七条人命的期望。

守在楼梯处的翠果见她回来，上前来说道：“小姐，沈侯爷在您屋里。”

温小宛停住脚步，她仰头看着面前的楼梯出神，蛾眉微微锁着，过了许久，她抬脚迈上台阶。

玄乙没再跟上去，他就站在台阶下，和从前一般，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温小宛推门进去的时候，沈恒安正要出门去找她。

他等太久了，越等，心里的慌与怕就越盛。

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刚起了身，温小宛推门进来，看到她的那一刻，他一颗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了地。

他几步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将她拥进怀里，在她开口之前急切的向她说道：“小宛，我错了，我们不分开，我再也不会说最后一次那样的话，原谅我好不好？”

温小宛恍然觉得，若是当初他对她说这话时，她便妥协，原谅他，信他，也许就不会有这三年的痛苦。

可，如今已经不是当初了。

她的孩子没了，她再也不能生了，她背上了别人的姓氏，她再也不是温小宛了。

“沈恒安，”她推开他，冷静的对他说，“我已经说过了，到此为止。”

“我不答应！”

沈恒安低头看着她。

“小宛，是因为昨日言官弹劾之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