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图纸怎么不一样?”有人拿到图纸,比对着点种机实体发现了一点点不同,当即提出质疑。
“就是,这犁铧怎么只有一排,变成了三角形的,还宽了一倍有余,这点种效果会不会打折扣?”有细心的还拿手比划了一下犁铧的长宽,很担心影响点种效果。
刘江摸摸脑袋笑道:“我们东家说这田她准备试种新粮种,地要深翻深耕,所以这铁犁和点种机都是特制的。不过点种效果都是一样的,你们要是不怕费铁尽可以用我这种。”
最先来借图纸的老头儿听说不用那么多铁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高兴得眉开眼笑,抢过图纸就跑,到镇上找铁匠去了。
剩下的人看着老头儿飞奔的背影愕然,呆愣了一会儿过后不知谁发一声喊“快跑啊,晚点抢种就来不及了”,大家这才反应过来,都拔起腿就跑,生怕落在人后。
不过有个人没走,等人都跑远了,他才凑过来,涨红着脸赔着笑问刘江:“你这点种机能借我使两天么?”怕刘江拒绝,急急地解释,“我先给你把你家田都种了再整我家的,我还付租金,行么?”
这人头发花白,脸色蜡黄,眉间两道深刻的川字纹,唇角耷拉着,一脸苦相,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刘江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你等我问问我东家。”
霍明端看着刘江走过来,听他给自己求情。那个男人叫莫老三,比刘江大两岁,原来家境不错,他还读过两年书,只是爹暴病故去,孤儿寡母守不住家里的房屋田产,差点被族人啃干了骨头,他拼尽全力总算保住了家里二十亩中等田,没有沦落成佃户。他在族里被欺负怕了,卖了田地到他们庄上置了地,讨了老婆生了娃。可老婆太能生了,两胎都是双生子,孩子多了日子就难过,他有点空闲就给人帮工做活,什么苦活累活没人干的活他抢着做,不过他人很不错,再难都不占人便宜。
霍明端扫一眼莫老三皱纹堆垒的脸,看一眼刘江,微微一笑:“你既想借便借吧,不过你也知道,这些农具都是铁制的,昂贵得很,须得小心使用。除却这样困难的人家,别人若租借,租金不可免。”
“少东家放心,我必不乱借,谁借都收租金,若是不爱惜使用,要他分赔,也没有下次了。”刘江点头哈腰。
霍明端深深看了他一眼,良久,缓缓点头。“也罢,今日第一天开张,且免他租金吧,明日若还借再收不迟。”
莫老三知道点种机给他白使一日,激动得很,跑过来给霍明端磕头,不停感谢。霍明端受了礼,让他赶紧把机子拉回去干活,时间不等人,趁这两天有水赶紧把地补种了。莫老三千恩万谢,要解开挂在牛身上的缆绳拉点种机走,被刘江阻止了,让他连车带牛带走了。
刘江回家牵了小牛过来犁地,霍明端看了一会儿,见没事了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陆稼轩,陆稼轩有点尴尬,拦住他,看着他的脸色小心地问:“你生气了?”
“啊?”霍明端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陆兄这话从何说起?弟竟不知,还请陆兄指教。”
陆稼轩看他坦坦荡荡的样子,心里很感慨。昨晚和祖父长谈,祖父盛赞眼前的少年和他姨娘心底无私,她们做过生意,不会不知道有这么多便利的农具在手做垄断生意有多少赚头,可她们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全散出去了。
祖父教育他不要把目光盯在搜集新奇之物、赚取利润上,多跟她们学习这胸怀天下的博大胸怀。尤其叮嘱他过来给她们道歉,她们有什么需要一定要满足。
如今看霍明端对他一如往昔,不用想祖父的叮嘱,陆稼轩很羞愧,连忙认真地道了歉。
霍明端笑笑,“姨娘说过,世上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叶子,也不会有完全一样的想法,很正常的。你的想法有你的道理,我可以不赞同,但我必须尊重。”说着还文绉绉地掉了个书袋,“君子和而不同,此之谓也。”
陆稼轩松了口气,也笑了。“昨天爷爷也掰开了跟我讲,我太沉迷数字游戏了,看到新奇的东西就想据为己有这种想法很危险,很容易迷失自己,也容易失去朋友。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所以过来找你道歉,希望你还能认我这个朋友。”
陆稼轩说得很诚恳,脸通红的,不过还是认真地说完了,然后站在旁边紧张地看着霍明端。
霍明端也看着他,慢慢地牵起唇角真正地笑了:“其实,昨晚姨娘说过,如果你不来道歉或者继续游说我们做垄断生意,无论你态度多谦恭都一定要跟你疏远。姨娘说心里只有利益的人很可怕,我们玩不过的。”
陆稼轩大惊失色,想着还好自己认错及时,拍了拍胸口庆幸不已。“哇,幸好幸好,要不要失去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