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正,外出的人们陆陆续续回来了。
最先回来的是上城里做买卖的,小张赶着驴车,车上的妇人们和汉子们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汉子们老远就跳下了车,跑着就回来了,还没上桥就扯着嗓子喊孩子们出来:“娃娃们,快出来,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了。”
这一声呼哨,无论是河边洗衣服的大孩子还是院里帮着择菜的小孩子,连那几个小豆丁都摇摇摆摆地跑出来迎他们了,围着孩子们腿边打转。汉子们得了意,掏出褡裢里的糖果、小鞭炮就往孩子们手里塞,顶着小豆丁们拉着大孩子们进了院。
稍后,车上的妇人们也下了车,掏出篮子里藏着的红头绳头花给女孩子们分了。红艳艳的红头绳,圆溜溜毛绒绒的头花,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呢?院子里顿时响起欢声笑语,妇人们问了几句话便出去接替洗衣打扫的活计,让孩子们出去玩儿去。孩子们欢呼一声,撒腿就往外面跑,寻了背风又晒得到阳光的地方玩游戏,梳头发。
“嘿,有了这些孩子,院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也像个家的样子了。”张铭之在山上遥遥看着院子的动静,脸上泛起少有的温柔。
“等茶树长起来,山里的产业都发展起来了,人肯定更多,到时候肯定有好多女娘们过来采茶,你们就睁大眼睛挑个好的娶回家过日子。”
“也不需要那么久。”陆稼轩看一眼霍明端,抬起头望着远方,慢慢地看了一圈回来,遥遥指着远处的人家笑道,“咱们这位置多好,两郡三乡都能看得到,只要咱们明年好好干,那些人都能看在眼里,保证有人过来给你们保媒拉纤。”这年头,有吃有喝就是好生活。这些汉子都是从兵营锤炼出来的,身体素质没得说,养家糊口没问题,只要给他们点奋斗的动力,有什么是他们做不成的。
霍明端听得点头,想起苏钰说过的话,忍不住伸手戳了下张铭之的胸口,坚实的手感让他十分满意。“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今年是天时晚了,种不成庄稼。等明年垦了荒种了地,你们吃喝不愁了,就可以想法子成家了。放心吧,就你们这身高这身材,不愁没女娘喜欢。”
张铭之这个快不惑的汉子,被两个加起来还没他大的少年一唱一和调侃得脸都红了,不好意思地咳一声,看时间不早,便带他们下山了。
下山的台阶边沿用厚实的木板挡着,这样就不用担心石块泥土滚下山了。陆稼轩一边走一边不住点头:“这台阶修得好,舒姨的心思灵巧,做事当真细致。”
张铭之嘿嘿笑。“刚开始还有弟兄们不愿意呢,台阶么,随便挖一挖就有了,等走得多了,土自然就压实了,哪用得着费力打这些木桩?后来下了几场秋雨,随便挖的台阶早被雨水冲毁了,这边台阶还是好好的,他们这才服了。”
“那些滑轮组的图纸还有么?”虽然这里的工具绝大部分都是他家工坊做出来的,不过他只看过拆开的部件图和单件图,组合出来的成品图可是没见过。实地看一回,他对滑轮组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想着回家也要做一些试试。
“图纸?工具拉回来对着图纸组装起来了后,我们就把图纸还给东家了。”张铭之偷偷看一眼霍明端,看他什么表示都没有,便没说实话,指着山下的院子,话说得特别实诚,“我们院地方少,人多手杂的,图纸这么机密的东西可不敢放,还是交给东家放心些。你说是不是?”
陆稼轩眼角余光把他小动作看了个遍,又听得他这么说,便笑笑不说话了。
上山容易下山难,虽然不过三百级台阶,总体的坡度也不算陡,可他们还是累得喘吁吁。越到山脚越觉得腿软,想顺手折根树枝当拐杖还被阻止了。
张铭之一脸严肃,脱了衣服垫在台阶上让他们坐着休息,坚决不让他们折树枝,怕他们误会,忙解释:“这些是夹竹桃,东家说这玩意儿全身都是毒,毒性还挺强的,万不能沾了它的汁液,一个不好命都没了。”
“既然知道这玩意儿有毒,你们怎么不砍了去?”陆稼轩不肯坐,和霍明端两个捡起地上的衣服给张铭之穿上。他身后远远缀着的侍卫们忙上前来,把手里的长刀递到他们手里,让他们拄着下山去。
侍卫们训练有素,递了刀便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张铭之看着他们,眼窝有点热。
“这片山面积不小呢,我们又不能日日夜夜守着,有这些毒物防着宵小也挺好的。”张铭之呵呵一笑,遥遥一指。“就种了这么两排,既能当篱笆又能防贼,有人来窥探也不怕的。”
一行人一路说一路走,回到院中的时候已经到了未时了。
在外工作的人们也回来得差不多了,他们一进院,便有年纪大的妇人端了热水过来让他们洗手,又有汉子端了茶水给他们喝。吃了半盏茶,厨房里十一郎大喝一声“饭得了”,张铭之便请他们过去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