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除夕,霍明阳是最高兴的。
以前每个除夕她都很累很累,站一天很累,冗长的祭祖跪拜很累,连年夜饭吃席也很累。偏偏家里等级森严,男女有别,姨娘要跟在嫡母身后立规矩,哥哥到男主子那边不得见,她再累也只能拉着修竹的手偷偷依靠一下。
生辰不祥,姊妹们很厌恶她,没人愿意带她玩,她只能挤在角落里,冷眼旁观着姐姐妹妹们一团和气。
又累又饿,好不容易熬到开饭,她又只能舔居末席。年夜饭自然是极丰盛的,末席的菜也是极精致的,小小的她饿狠了自然想多吃些,忘了餐桌礼仪,大过年的不仅自己被罚还连累了姨娘。后来她懂了,不敢再狼吞虎咽了,就这么饿着肚子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除夕。
哪怕是现在,霍明阳都没敢想象过会有一个除夕她能自由自在地玩乐、随心所欲地吃喝,那么多好吃的都摆在她的面前,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她可以大声说话可以开怀大笑,周围没有呵斥没有嘲讽更没有严厉的惩罚。这时光太美好了,美好得她就算置身其中也觉得是虚幻。
霍明阳吃着吃着,眼圈儿红了。苏钰正给柳嬷嬷倒酒,眼角余光瞥见了吓了一跳,以为小丫头委屈了,忙放下酒壶过来搂住她问:“怎么了?可是没有你喜欢吃的菜?”
霍明阳摇头,不住地眨眼,终于把眼泪憋了回去,抱着苏钰的胳臂软软地撒娇:“我是太高兴了,高兴得想哭了。”
诶呦,苏钰松了口气,把她凳子拉得靠自己近一点,捞了两片她喜欢的羊肉片放她碗里。“我就说这羊肉嫩,好吃得让人想哭,没想到你也这样想,快吃吧,厨房里还有呢。”
霍明阳抱住碗,看着她甜甜地笑。霍明端又烫了一碟子羊肉片,烫好全部捞进妹妹碗里, 霍明阳抬头看一眼哥哥,眼尖地发现哥哥的眼睛也红了,不由心疼起他来,把碗里的羊肉拨了一半给他。“哥哥也吃,今天是好日子,咱们都高高兴兴的,不能犯忌讳。”
苏钰捞肉圆子的手一顿,抬眼看她们。“咱们家什么忌讳都没有,别管国公府里那一套,你们想干嘛干嘛,一概不忌。”
山茶立刻打蛇随棍上。“我也想喝酒。”
“那不行,你还没成年。”苏钰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山茶嘟着嘴,立刻反驳:“刚刚是你说了我们想干嘛就干嘛的,为什么又不许了?我就想喝酒。”
“喝酒对脑子不好,会变笨的。”苏钰说着,瞥一眼手里的漂浮着不知名物质尸体的浊酒,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这种酒。她反正是抿一口都想吐,索性把杯子递给山茶了,“你自己尝嘛,酒哪有你们的蜜水好喝。”
山茶接过来浅尝了一口,眉毛飞了起来。“好喝!”
霍明阳立刻眼巴巴地看了过来,小声说:“姨娘,我也想喝。”
这些小孩子们啊,越不让她们喝什么越要喝。她索性把酒壶递给山茶,吩咐她给每个人都斟上一杯。
“大过年的,想尝就尝吧。别喝醉了啊。”
霍明阳大喜过望,尝了口酒觉得味儿不错,不知不觉把整杯酒都喝干了,还找山茶要。山茶也是个莽的,真就给她倒了,然后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把那壶酒全给喝了。
霍明阳脸不红气不喘,只是觉得心里像揣了一窝兔子蹦跶着想往外跳,视线模糊。她伸手在空中捞摸了好半天终于抓住了哥哥的手,大着舌头叫哥哥别动:“晃得我头疼,哥哥你别动了。”说着,软倒在霍明端身上,揪着他的衣袖还在念叨:“好奇怪啊,头好晕,好想吐。”放下衣袖指指自己的胸口小小声地哭,“怎么办怎么办,它要跳出来了......”
霍明端脸都黑了,抱着妹妹无助地望着苏钰,小小声抱怨:“你都不管管。”
苏钰也很意外,这酒在她看来简直没度数,比她小时候外婆做的米酒读书还要低,哪里醉得了人?可偏偏霍明阳醉了,还醉得不动声色,就......很无奈。
过去抱她起来,修竹早跑去开了苏钰卧房的门,帮着把霍明阳抱上床。霍明阳还在低声念叨着再敬姨娘酒,还叫着山茶倒酒,苏钰听了又好气又好笑,给她盖好被子出去了。
饭也吃得差不多了,看她出来,霍明端便命收拾碗筷,自己倒了杯蜜水进房照看妹妹了。
山茶自觉做错了事,忙不迭地收拾好桌子,泡上热茶,摆上茶点,这才进厨房洗碗去了。柳嬷嬷见状便洗手敬香,把香插进香炉,出去打开了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