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山里不是一趟两趟了,苏钰一向都是一大早就利利索索地出发了,可是今天,日上三竿了,还在往车上搬行李呢。
俩小孩随身带的东西太多了,昨天晚饭后他家的嬷嬷小厮们卸车卸了小半个时辰,苏钰这才看到他们竟然带了一整车的行李过来。什么衣服毛巾就算了,他们竟然连枕头被褥都自带了。赶车的车夫和长随除外,他们竟然还带了两个丫头,听说是侍候他们梳洗睡觉的。
苏钰本来想着安排霍明端的卧房给他们将就一晚得了,没想到人这么多,只好把小厮们安排进那边西院的厢房。还好她原来租到了六月底,要不还真没法安排。林宝玉和李镜住在霍明端的卧房,地上搬来个光床板,两个丫头抱了被子在床板上打地铺,轮流守夜,一应热水、暖壶都搬了进去。
俩小孩醒得不算晚,等丫头们侍候着出房门,已是天光大亮。再吃吃早饭,收拾收拾行李,等上车的时候已经接近巳正了,太阳照在身上已经很热了。
刘老汉等了快两个时辰,早已经不耐烦了。一听说可以出发了,二话不说,抄起鞭子一挥,牛便“得得”地快走了起来。后面的马车赶紧随后跟上,生怕一个拐角就跟不上了。
到了往山里的大路上,牛突然撒开了跑起来,车里颠得很,霍明阳在柳嬷嬷怀里吓得尖叫,苏钰也怕得很,忙喊刘老汉。刘老汉不以为然地甩着鞭子,头也不回:“没事,不跑快些赶不上中饭,我心里有数的。”
跑了会儿,见牛确实是匀速跑的,苏钰放下心来,跟章先生说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牛跑这么快的呢,吓死了,还是先生镇定,脸不变色心不跳的,真厉害。”
章先生浅浅地笑着,慢慢地伸了手给她看。霍明阳也探过头来看,章先生手心湿漉漉的,还有几道深深的指甲印。霍明阳震惊地抬头,章先生看着她还是柔柔地笑,苏钰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撩开车帘和她们一起欣赏窗外的景色。
这是一片碧绿的草地,绵延好几里,一眼望不到头。白色、紫色的野花遍布在草地上,像给大地披上了一条巨大的艳丽的毯子。蜜蜂在花丛间忙碌着,蝴蝶在花朵上流连着,空气都是香甜的。
花朵很快地往后倒过去,很快又有新的花朵映入眼帘,各种野花应接不暇,在野地上开放肆意热烈。牛从花朵上踏过,蹄上沾染了野花的香气,引得蜜蜂追了过来。路边搭了个简易的棚子,一排排箱子就这么露天摆着。
“这是养蜂人,带了蜂箱在这里等采蜜呢。”刘老汉随意地给她们介绍着,看到棚子里有人出来,他挥一挥手,冲那边叫:“有蜜么?给我留两罐,我回来拿。”边说边头也不回地走了,也不管人家听到没听到。
适应了这个速度,虽然阳光照在脸上有些热热的,不过风呼呼地吹着还挺舒服的。尤其是过了这片草地,迎面过来一片碧绿的稻田,风吹着稻叶翻滚,像江水一波接一波的潮水,生生不息。
刘老汉回头看着苏钰,一脸的自豪。“这稻子长得不赖吧?等会你仔细看啊,田里还有鸭子在吃杂草呢,挺多鸭子的,有两三百只呢。”
“佬佬,鸭子还分得清杂草还是水稻啊?”霍明阳探出头去,果然看到了好多鸭子在田间飞快地啄食,不由好奇地问道。
“分得清,鸭子聪明着呢。”刘老汉挥着鞭子,笑眯眯地回她,“这鸭子都养了快一个月了,要是分不清,那这田里还能有稻子在?”
“这鸭子吃了草长得壮了,在田里屙啊拉的还能肥田呢,你仔细想想,这边田里的稻子是不是比庄子那边的长得好?”
章先生微微沉思了一会儿,笑了,和霍明阳一起说:“果然不错,是比那边的长得高壮些。”
得了先生的肯定,刘老好高了兴,拿鞭子指着稻田边的棉花地笑道:“那是棉花,棉花你晓得伐?将来结棉桃开出来的花雪雪白的,絮在被子里可暖和了。哦,那边地里还套种了寒瓜和甜瓜呢,现在还小,等再过两个月就有瓜吃了。”
章先生认真地听着,盯着棉花地看了好一会儿,问他:“老丈,那边土黑乎乎的,是不是说这土肥啊?”
“果然是教书的先生,看事情一眼就看了根本。”刘老汉像个孩子一样一阵无脑夸,夸完又笑,“这边土本来就肥,翻过垄过后又埋了一层腐植土,就更肥了。山里还攒了好多粪肥呢浇在这里呢,这棉花长得可好了,司农司的人都说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棉花呢。”
“司农司的人也到这儿来啦?”
“那何止是来啊,都住这儿了。咱们这片棉花种得多啊,这边有二百八十多亩,那边看见没?沟那边儿,那一片更大,上千亩了,不过那边地没咱这儿肥,棉花明显比咱这儿矮一截子。”
“他们没跟着你们学么?抄作业都不会?”
“那哪能啊,他们学着的,可他们来得晚,山上的腐植土挖得不多,再一个他们也没养猪养鸡的攒肥料,后来学会了沤肥料,可沤肥料要时间的呀,还没沤得好呢。”刘老汉说起这个还是很自豪,司农司的人都没他们懂得这么多攒肥料的道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