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七月底,棉地里开出了第一朵棉花。纺纱机改进提上了日程,苏钰开始忙起来了。
从棉花到成布,中间要经过十几道工序,去籽,轧棉,开松,梳棉成卷,再由卷拉伸成条,棉条再拉伸成纱,再经过整经、浆纱穿到织机上织成布,个中艰辛不言而喻。在自动化发达的现代社会,纺织都是最辛苦的行业之一,更遑论全都是手工业的古代了。
苏钰以前上纺织机械原理的时候跟同学吐槽,教材太老旧了,跟不上自动化机械的时代,可现在想想,再老旧的教材在现在山里人看来都是无法想象的先进存在。她也不是什么天才,搞不出电力、蒸汽动力这些,做做简单的农具还行,要动力驱使的机器她是真的很难搞得定。可要她做外婆用过的那种老式织机她又有点不甘心,一时难住了。
她做得烦躁了,干脆跑去工具房,看他们修整工具,跟着一起做新家具。
这段时间是山里最轻松惬意的,秋高气爽,晚稻还没灌浆,棉花开得也不多,正是农闲时。山里的果树渐渐成熟了,可吃的零食多了。养殖场熬过了最炎热的盛夏,没有鸡瘟猪瘟的困扰担忧,只有收蛋的喜悦和卖肉的收获。来游玩的人更多了,随之卖出去的山货食材更多了,日日都有进账,山里的日子啊,悠闲又快活。
苏钰日日到工具房来,张铭之索性把工具房单另分了一个组,就叫基建组,苏钰就是组里的老大。苏钰白眼翻上天,懒得理他,把原来负责的郑云往张铭之身边一推,转头忙自己的去了。
张铭之也不恼,带上她列的工具单,进城采购去了。
苏钰刨了十多天的木头,心里的郁闷终于消散了,出门找唯一能认得出来的杜十娘玩儿。杜十娘正带着小孩们煮板栗呢,苏钰看着来了兴致,笑着对杜十娘说教她做个更好吃的。孩子们一听来了劲儿,都围上来要她赶快做。
苏钰笑着让人拿来自己的刻刀,随便捞起一颗板栗,在顶上打个十字花刀,随手把刻刀在手上一转,朝杜十娘笑:“别干看着啊,拿刀来一块儿干。”
杜十娘嬉笑着去了,不一时拿了好几把刀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大孩子,二丫六丫也夹杂其间,学着苏钰的样子也给板栗打上花刀。
人多力量大,很快一海碗板栗就都处理好了。苏钰收了刀,拿了板栗到河边简易灶台上,叫人拿了油和蜜糖过来,开始煮板栗。
孩子们都围上来看。苏钰怕油溅出来烫着她们,让她们站远一点,把板栗倒进油锅翻炒片刻,倒进蜜糖一起翻炒,等蜜糖融化了加水漫过板栗,盖上盖子大火烧开小火慢炖,等水快干了再大火收汁。锅盖一开,板栗香味弥漫开来,鼻尖萦绕着板栗和蜜糖的甜香,分外诱人。
苏钰盛好让孩子们端过去吃,自己收拾好锅灶,擦了手找了个躺椅随便往上一躺,招手叫杜十娘过来。“你的栗子还要一会儿才能熟,过来陪我躺会儿。”
杜十娘打开锅盖搅了搅,看水还多,便也过来躺下。看一眼苏钰,转头望着对岸的棉花,笑眯眯地:“听说你在搞纺纱机?”
苏钰望着天上的白云挥手。“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愁两月了呢,好不容易平静了点,你别搞我心态啊,当心我哭给你看。”
“东家见过我们乡下的纺纱机么?纺麻纱的那种。”
“我见过纺棉花的纺纱机,估计和你那个差不多,不过那个放出来的纱太粗糙了,粗细不匀还毛羽多。这样的纱织出来的棉布可糙了,比咱们去年织的布都不如。”
“我觉着咱们的棉布挺好的,穿在身上比苎麻葛麻布舒服多了,而且越洗越软和,我们可喜欢了。”杜十娘笑着又看了她一眼,“这都不满意,东家莫非想织纱罗不成?”
“现在的条件,棉是搞不过纱罗的,不过假以时日不断改进咱们的纺纱机织布机,应该能行。”苏钰说着又开始挠头,“哎呀,改进机器好难啊啊啊。”
“这次改不好下次再改呗,实在改进不了就还照这样做呗,织不了精细的布咱们就做糙一点的布呗。咱们平头百姓的,能穿这么好的布已经很满足了,再精细的布咱们也消受不起啊。”
“你还真会安慰人喏。”苏钰看她一眼,重重叹了口气,“也只能这么想了,可我总不服气卖油的娘子水梳头,同样都是人,咱们凭什么不能吃好的穿好的呀?”
“咱们如今吃的穿的住的哪一样差了?都挺好的,我反正知足了。”杜十娘突然一跃而起,慌慌张张往灶台跑,边跑边嚷嚷,“板栗,快快快,板栗糊了。”
苏钰吸吸鼻子,没闻除什么异味,跑过去一看,板栗糊了锅底,还好,只糊了一点点,焦糊味都不很明显。不过杜十娘懊恼得很,把糊栗子挑出来放一边,忙打水洗锅,抿紧了唇一句话都不说。
苏钰过去帮着把板栗摊开来晾,看孩子们听到声响跑出来了,把板栗交给她们,去陪杜十娘去了。看杜十娘闷闷不乐,她便拉她下河找莲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