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霄心里在想什么，她约莫能猜出来。

大约是悬在头顶的那把剑，要落下来了。

他在担心她。

可她，不惧。

按照常理而言，就算是老皇帝想要对穆九霄动手，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时候。

穆九霄少年英才，有不败战神之称，他的威名响彻周边四国。

正是因为忌惮他，周边四国才暂时安分了一些。

若是为了大齐的安定考虑，老皇帝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对穆九霄动手。

怕就怕，老皇帝会意气用事。

他大概是爱极了穆婉，为了心爱的人，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丧失理智的事情。

想必，穆九霄是在担心这一点。

同时沈悦薇心里明白，穆九霄担心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她。

所以，她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传递着属于她的力量，也是在默默地告诉他，她不怕。

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和他一起承担。

二人一时无言，但偶尔对视，眼神中满是坚定。

穆九霄没有说话，只伸手，把沈悦薇紧紧地抱在怀里。

很快，二人进了宫门，由着孙得福的指引，去了一个很偏僻的宫院。

很奇怪，二人见驾，不是去勤政殿，而是来了这里。

这个宫院的位置不算好，甚至有些的一些建筑都已经掉了漆，显露出几分斑驳。

但这里的花木却长得极为茂盛，被人照顾得很好，尤其是院中的一株红梅，正热烈地开放着。

老皇帝就坐在红梅树下的躺椅上，眼睛上盖了一方丝帕，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孙得福进来之后，并没有开口说话，只走过去，垂着手，默默地站在老皇帝的身后。

这时候，老皇帝拿掉盖在眼睛上的帕子，缓缓坐直身子，他看了看二人，目光柔和，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穆九霄的脸上。

他看着他，没有说话，但眼神格外温柔。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你真的很像你母亲。”

穆九霄抬眸，看向老皇帝，神色极为平静：“陛下，微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只管说。”说完，老皇帝看了孙得福一眼，吩咐道，“霄王妃有孕在身，给她赐座。”

听到老皇帝这般吩咐，穆九霄的神色和缓了些许。

见状，老皇帝心中轻嗤：看你这点儿出息！非得朕对你媳妇儿好，你才能对朕有几分好脸色？

很快，穆九霄开口了：“微臣恳求陛下，以后不要在微臣面前提起微臣的母亲。”

“为何？”老皇帝声调拔高，带着明显的不悦。

“虽然微臣从未见过她，但她对微臣有生育之恩，单单是这份恩德，就足够微臣铭感五内。只是她已经逝去，微臣就算是想为她做些什么，也终究是有心无力。既然如此，微臣只希望她在九泉之下，不要再承受任何的怨怼。”

“何来怨怼？”

“陛下时常提起她，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只怕会大做文章，言辞之间想必会对她不够尊敬。如此一来，哪怕她身在九泉之下，又岂能安宁？”

老皇帝嘴巴微张，这倒是他从未考虑过的。

“朕明白了。”说着，老皇帝怅然若失。

从前，他将她念在心里，从不提起。

现在大约是老了，总爱回想从前的事情，也希望能和身边的人聊聊她。

到最后，他也只能和穆九霄聊聊罢了。

可穆九霄，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聊天对象。

但这时候，穆九霄突然朝着他，跪了下来，且，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