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们注意到她的到来,一时止住话头,只是默默将目光投向初七单薄的背影。初七在这些默然的目光下瑟缩了一下,加快了脚步。
“那是初七吧?”望她的背影,有人开口。
“果真丹琼主生得一模一样,若非她素衣,我只怕是要认错了。”
“丹琼主高贵大方,她却像只遭了瘟的家雀,是生得再像,也是比不上丹琼主一根手指的。”
“毕竟丹琼主才是真正的凤凰,她怎能与之相比的。”
“等祭天舞一过,她会恢复鸠女原形,届时再不会有人将她丹琼主混淆了。”
……
初七没有听到这些议论,是听到,也不会觉得有,她早已习惯了。她原本就是一只鸠占鹊巢的鸠。
如今的凤王出自丹凤一族,初七名义上的母亲名唤扶玉,正是凤王的亲妹妹。
一千多年前,神魔大战重启,魔族来势汹汹,凤族襄助九重天,全族参战,族人死伤无数。
扶玉的夫君,正是死在神魔大战之中。
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在夫君死去后,扶玉几欲自绝,随他一同去。是因腹中孩儿,她才勉强支撑下来。
偏偏在生产之前,扶玉巧合吃下了鸠树所结的鸠果。鸠果的鸠,取自鸠占鹊巢之意。若是有人服下鸠果,鸠果会借其身躯生,显出与寄生之人相同的血脉。
扶玉吃下的那枚鸠果,与她的孩子一起在腹中生产,她因产下两枚凤凰卵。连扶玉自己也分不清,哪一枚是鸠果所化,哪一枚又是自己与夫君的骨血。
最后破壳出的两只凤凰,也生得一模一样。
扶玉亲自过凤族大祭司,才从其中找到了自己的骨血,取名丹琼。于鸠果所化的那只凤凰,她当场要杀了她。
是大祭司劝阻了她,既然她已找到了自己的女儿,实在不必再枉造杀孽。
扶玉被他劝下,虽不打算杀这鸠果所化的孩子,却也没有可能将她当做女儿照顾。于是大祭司收养了那个女孩儿,她取名初七。
初七出生的那日,正好就是月初七。
随初七大,与身主的丹琼生得几乎一模一样,当年旧事再次被人提及,不免有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初七。
毕竟她险些做了那只鸠占鹊巢的鸠。
如今,丹琼将满千岁,每只丹凤都会在千岁寿辰那一年跳起祭天舞,届时凤王将引涅盘火一众凤族洗礼,使其得以涅盘重生,重塑躯体。
鸠果虽然能模仿凤族血脉,但假的永远都是假的,涅盘火洗礼,丹琼的本体也不再会与初七相同。
千岁之后,初七也将失去凤族血脉的伪装,变回鸠女原形。
因这个缘故,初七在凤族的地位是尴尬。凤族从来矜傲,自然不屑于自降身份与初七这个鸠女友。
穿过市集就是醴泉,湖水清澈,四周草木茵茵,不曾见到有人来往,安静得只能听见几声虫鸣。
初七站在泉水旁,风扬起素『色』裙袂,她深吸一口,缓缓抬起手。
她在跳一支舞,初七闭上双眼,任自己沉浸在这支舞蹈中。这一刻,天地间只剩下她自己。
裙袂旋转飞舞,天地灵汇聚到她身边,随她的动作聚散。
这就是凤族的祭天舞。
天地灵化点点星芒落下,滋润醴泉周遭的一切,草木摇曳,焕发出无穷生机。
初七却没有察觉这一切,一曲舞毕,她停下动作,睁开双眼,脸颊上带了一层薄红。
“初七,你跳得真好。”
她转过头,上一张生得与自己全然一样的容颜。
初七捏裙角,有些无措地唤了句:“殿……殿下……”
丹琼含笑走上前,度大方雍容,她挽住初七的手一起坐在树下,温柔:“不是说过,你叫我姐姐就好了吗。”
面丹琼柔的目光,初七局促地低下头,轻声:“姐姐……”
丹琼唇边绽开一抹笑意,像是这句姐姐是高兴:“你的祭天舞实在跳得好,到时阿娘见了,一定也会觉得惊喜的。”
阿娘……初七心底忽地涌起一阵隐秘的欢喜,她会觉得惊喜?
虽然她连唤她一声阿娘的资格也没有,可初七是从扶玉腹中出生,天生她有一股孺慕之情。
虽然每次扶玉见她,眼中都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是姐姐向王上言,我才能有参加祭天舞的机会,谢谢你,丹琼姐姐。”初七真诚,目光一片纯澈。
丹琼笑笑,这她来说,不过是件随手之的小事罢了。
她看初七,双眸中夹杂让人难以察觉的复杂。
于险些与自己混淆身份的初七,丹琼心中始终带几分高高在上的怜悯。她不过是个拙劣的仿冒品,自己则是凤族主,拥有生高贵的血脉,她永远无法与自己相比。
所以她不介意在初七难堪时伸出援手,让她自己感恩戴德。
可丹琼没有想到,也不如她的初七,祭天舞会跳得那样好,甚至比自己更好。
初七没有发现丹琼暗中翻涌的情绪,她傻傻地同丹琼分享自己遇到的一切琐碎小事,努力想让话题变得有趣一些。
除了大祭司,丹琼是她在凤族中最亲近的人。
丹琼面上带浅淡笑意,她看初七,那抹温却不达眼底。